钟茂森:文昌帝君阴骘文 研习报告 第47集

钟茂森:文昌帝君阴骘文 研习报告 第47集

尊敬的诸位法师,诸位大德同修,大家早上好,请坐。我们继续来学习《文昌帝君阴骘文》,今天我们继续讲第七十一句:

【出言要顺人心。】

昨天我们学习了安士先生发明解释里面头两段,今天我们继续来看他的解释。「前辈有云,凡燕会交接之时,稠人广众之际,其中人品不齐,或者素行有亏,或者相貌丑陋,或今虽尊显,而家室寒微,或前代昌隆,而子孙寥落,以类推之,忌讳甚多。必须检点一番,不可犯人隐讳,使人愧愤」。这一段是教导我们待人处事要注意的地方,原则上来讲就是要慎言。古人有所谓言多必失,说话多很容易就会说错话得罪别人。这里讲前辈的人是这样教导我们的,凡是在宴会交往的时候,或者是在人多的地方,在大庭广众之中,往往人的品类参差不齐,所谓是龙蛇混杂,或者是平素行为有亏欠,或者是有的是相貌丑陋的,这些不可以评说,或者是现在虽然有富贵、有威望,但是他的家室是很寒微,也有的可能是前代祖先是非常昌隆,很显耀,但是子孙都寥落,用这些品类去推广,你就知道在待人处事接物当中会有很多的忌讳,必须说话要检点,千万不可以触犯别人的隐讳,使人感到惭愧、愤恨。有时候我们说话可能无心,听到的人心里在意,无形当中可能就结了怨,都是因为出言不慎。

下面说,「若不能遍识,最忌妄谈时事,及呼人姓名,恐或犯其父兄亲戚之所讳,常有意外之祸也」。这里是讲如果见识不能够普遍,这个遍是广,所谓见多识广,一定要忌讳妄谈时事。当我们了解这些时事不甚深广而去妄谈,发表议论,往往会造成错误。古来这个例子很多,像《三国演义》里面就记载著杨修被曹操所杀,原因就是因为杨修是恃才放旷,以为自己懂得多、领悟得多。结果有一次曹操带兵打仗,曹操进军有一点犹豫,可能是因为形势不好,所以曹操就起了退兵的心,但是又不好对三军这样说,正在犹豫不决。别人给他送来饭菜,上面有鸡的翅膀,正好有人进来请问曹操,说我们三军的号令用什么代号比较好?曹操看到鸡肋骨,他就随便说了两个字「鸡肋」。结果杨修听到了,就跟大家讲,我们曹操元帅准备要撤军了。一时军队都风传起来,曹操知道之后非常气愤。这是什么?揭了他的隐私,他心里想的,还没有公布,就给人说出来,心里就很愤怒,於是就以杨修故意紊乱军心这个罪名加给他,把他给杀头。实际上杨修讲得对不对?对的,是讲中了曹操的心事,但是讲话不慎重,这个是妄谈时事冒犯了忌讳,引来杀身之祸。

另外还有呼人姓名,直接叫人的姓名这是很不恭敬,譬如说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起某个人,你直接就用他的名字,讲某某某,后面也不加一个什么先生、小姐、女士,直呼其名,这就是不恭敬。刚好如果有人,或者那个人在场或者是他的亲戚朋友在场,听到你这么说,回去告诉他,他可能心里就不愉快。所以恐或犯其父兄亲戚之所讳,这叫犯忌讳,常有意外之祸。下面安士先生举了一个例子。「昔有一友,於广座中,谈及一贵客,其人因言,与彼交谊最厚。未几,贵客偶至,其人不识,与之揖让,因问旁人为谁,旁人曰:此即顷所言与君交谊最厚者也。举座皆相顾微笑。嗟乎!此亦可为轻於出言者之戒矣」。这里讲的这个人是安士先生的一个朋友,闹了一场大笑话。他说他有一次在大庭广众当中跟大家聊天,谈及一个贵客。这个人大概是有身分、有地位,於是这个朋友就想跟他攀上关系。所以就对大家讲,我跟这位贵客交情很深,是世交。没想到不多久这个贵客真的来了,那个人就不认识他,结果还跟这个贵客作揖给他谦让,然后问旁边的人说,这来的客人是谁呀?结果在场的人都认识这位贵客,就跟他讲,说这就是你刚才说的跟你知交,跟你交情最厚的那个人。所以大家都互相微笑,笑话这个朋友,他真的是自取其辱。什么原因?轻於出言,讲话太轻率,太不负责任,打妄语,以为用这种方法来显示自己、炫耀自己,好像认识人多,交结很广,哪知道却被人看破,做为笑柄。所以这个要非常谨慎,戒除这种轻於出言、绮语、妄语的过失,这才能够在社会上受到人的尊敬。古人所谓的「言忠信,行笃敬」,出言要忠信,行为要笃实恭敬,这种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受到社会大众的尊重。

下面安士先生引用《左传》里面一个故事,叫做「鲁使对薛」,来给我们说明善於言辞很有利益,可能会帮助化解大的矛盾冲突。这是讲到在春秋时代,有滕侯和薛侯这两个国家的国君他们来朝见鲁国的国君,鲁国的国君是鲁隐公,在爵位上比滕侯和薛侯都要高,古人所谓的公、侯、伯、子、男,鲁隐公是公,滕侯和薛侯是侯,所以次一等。他们都是各有封地,两位诸侯前来拜见鲁隐公,结果他们在争谁大谁小,谁应该先谁应该后。薛侯就说了,我是先受封地的,所以我应该走在先,滕侯就说了,我是成周的卜正官,换句话说,他是周朝的宗族的人,你这个薛国是外姓,外姓不能走在我们内姓的前面,这两个人就争执起来。鲁国国君鲁隐公於是就派了一位大使,叫羽父,来去化解。羽父就到薛侯那里跟他商量。这段话,我想把安士先生的原文,这是《左传》里面的原文,把它念出来,我们来分析别人是如何来善於言辞。

这里讲,「滕侯、薛侯,来朝於鲁,二国争长」。就是刚才讲的,滕侯、薛侯两个人争谁先谁后来朝见鲁隐公。「薛侯曰:吾先封」。我先得封地,我应该在先。「滕侯曰:吾周之卜正也」。我是周的卜正官,我应该走在先。薛是庶姓,你是外姓人,「吾不可以后之」,我不能走在你后面。「公使羽父,请於薛侯曰」,羽父就是鲁隐公的特使,他去朝见薛侯,跟他讲,「君与滕君,辱在寡人」。这个是古文,辱在这里是一种谦词,就是我们现在讲的承蒙你怎么样,这里说辱在寡人,就是承蒙你和滕君两位诸侯来看望寡人。这是鲁隐公的谦词,非常的谦虚。下面说,「周人有言曰:山有木,工则度之」。这是周朝,因为春秋的时候都用周礼,它是属於周朝末年,周人,周朝的人民都有话说,山有木,工则度之,山上有良好的木头,那些工匠他就会把它采集来,用工具把这木头来切割来使用,度之就是量度,然后切割做家具。「宾有礼,主则择之。周之宗盟,异姓为后」。这个是讲到周人他们的话,既然山有木,工则度之,宾客有礼,主人也就选择他,这是一种类比。所以周朝的宗盟,按照周朝的规矩,异姓应该走在宗族人的后面。这话是对薛侯讲的,薛侯是异姓,换句话说,暗示他应该走在滕侯的后面。

下面又继续说,「寡君若朝於薛,不敢与诸任齿」。寡君就是鲁隐公自称,如果我到你们薛国来向你朝拜,你看很谦虚,本来鲁隐公的地位比薛侯要高,但是他说他来朝拜你,来朝拜,不敢与诸任齿,就是不敢跟你们宗族同姓的人一起排列,换句话说,我肯定会走在后面。这是告诉他,我们是守礼的。「君若辱贶寡人,则愿以滕君为请」。君就是对薛侯讲的,说薛侯你,承蒙你辱贶寡人,这个贶就是赐赠的意思,就是承蒙你赐我面子来拜访我,来看我,这是给我很大的面子,就希望你答应滕君的请求,希望他走在滕侯的后面。结果这话一说,「薛侯许之,乃长滕侯」。薛侯听到之后就答应了,於是就走在滕侯的后面,让滕侯为长。所以你看看,鲁隐公派的这个大使多会讲话,一下把两个人的矛盾给化解了。

安士先生在评论当中说到,「薛词固嫌直遂,滕语亦太迫切」。薛侯讲话用词是有点太直,不给人留面子。他是说什么?他说我先得封地,所以我得走在前面。你看非常直,别人一听肯定会起反感。滕侯他也不太会讲话,他讲的也太迫切了,他说我是周朝的宗姓人,宗族的人,我应该走在前面,就争了。虽然是有道理,是符合礼的,但是这也很难让人接受。「唯有羽父之言,谦和宛转,文彩动人」。羽父是鲁隐公派遣的大使,你看他讲出来的话谦和宛转,而且很有文彩,能够感动人。这是会说话,出言能够顺人心。所以「细玩其词,当分作六层看」。玩就是你细细的体味,把《左传》的这段话你细细的去体味,你发现羽父他讲的话可以分作六个层次。安士先生他也是读古书读得很深入,《左传》是左丘明演绎孔子所著的《春秋》,这里面都有大学问。安士先生他把羽父讲的话分做六个层次,这是教我们如何来说话,如何进退应对,这个学问不得不学。

我们来看,「首二句,叙明其事」,头两句话就是讲的事。我们倒过来看羽父他说的话,第一句是什么?「君与滕君,辱在寡人」,这是第一句,他是对薛侯讲的,说薛侯您跟滕君承蒙你们来看望寡人,这是讲事,这是头两句。「以下便作宽缓之语」,下面就讲出一些宽缓的、缓和的话,先把人的那种矛盾的气息缓和一下。「将山有木一层,陪起宾有礼一层」。下面就引用了一个类比,他说周人说的,周人有言,「山有木,工则度之」,这是第一层,这是属於第三句。第三句里面有两个部分,先是讲山上有木,所以工匠就会把它采集下来,这是良木,所以去采集它。陪衬什么?宾客如果有礼,主人必定会招待他,换句话说,强调礼的重要。底下我们再看,这属於「得借宾引主之法」,借宾来引主。「不说宾无礼,反说宾有礼」。你看这是对薛侯讲,你是宾客,他说你是有礼,本来他是无礼的,他要争走在前面,这按礼是讲不通的,他应该是走在周朝宗姓人家的后面,但是反而说你有礼,所以主人会招待你。所以这后面才讲到,周之宗盟,异姓为后。这个礼是什么?按照周礼,异姓人是走在后面的。你看慢慢慢慢的才带出主题。而且还说,如果我来朝拜你,我也不敢跟你的同姓的人走在一起,多么谦和。

所以安士先生这下面讲到,「犹之子产不言曲钧而曰直钧,何其善於辞命也」。这个也是一个历史上的故事,也是同出於《左传》。子产是郑国的一位大官,春秋时代的,他跟孔子同时,他是郑穆公的孙子。子产他这时候,「不言曲钧,而曰直钧」,这个典故是什么样的?这个典故是讲到在郑国有两个官员,这两个官员其实是属於从兄从弟,做为从兄的叫做公孙黑,从弟叫公孙楚,按辈分讲,公孙黑为长,公孙楚为幼,而且公孙黑是大官,大过公孙楚。结果当时有一位姓徐的家把女儿许配给公孙楚,因为这个女儿长得很美,公孙黑就生了抢夺的心,想要去抢亲。结果抢来抢去没办法,两个人争执不下,就请徐家的女儿自己来选择。这个女儿就选择了公孙楚,还是原来那个未婚夫。结果这么一选择,他们俩就成亲了。公孙黑就气急败坏,这个人是小人,所以他就想要杀死公孙楚来抢夺这个太太。所以他就穿上盔甲,外面罩上一般的服装,拿著兵器,就到了公孙楚家里。结果公孙楚他也早有料到公孙黑会出这一招,没等公孙黑动手,他就先拿长矛来去刺他,结果一下子把他的脚给刺伤了。公孙黑逃回家里,就非常气愤,就召集众大夫来,准备给公孙楚定罪。这时候子产也在其中,子产他也是他们同门宗族的,叫公孙侨,他是一位很负盛名的政治人物。他就说到什么?说「直钧,幼贱有罪,罪在楚也」。他用直钧,就是这里安士先生讲的直钧,这个钧在古代是称为尊上,就是对於尊上的尊称。直钧,直是正直,正直无邪曲,子产称呼公孙黑说你是正直的尊长。你看这讲话极其谦和有礼,本来公孙黑一点不正直,他去跟人家抢亲,人家女儿已经许配给别人,他还要去抢,这本身都已经是无礼、邪曲,他还称他是直钧,不讲曲钧,这个话确实是善於辞命。

下面安士先生继续给我们分析,《左传》这段话细细去体会,学怎么说话。「周之宗盟,异姓为后」,这是羽父跟薛侯讲的,属於第四句。按照周礼,异姓要走在后面。这什么?「正是推原欲长滕之故」,这是先把前提讲出来,应该按礼来讲,滕侯是走在前面的。下面又说,「要说君若辱贶寡人,先说寡君若朝於薛,其语谦婉和平,令人闻之自喜」。你看羽父还没有说君若辱贶寡人之前,就是承蒙你来拜访我,这句话还没讲出来,先说什么?如果寡君先来朝拜你薛国,我必定不敢跟你同姓的人走在一起,肯定走在你同姓人的后面。你看其语谦婉和平,谦恭委婉,心平气和,听到了之后人都能够生起欢喜心,这会说话,就接受了你的意见。所以我们讲话最重要的是懂得尊重别人,顺著人心说话。下面又说,「正如秦伯对晋使,不言执其主以归,反说寡人之从君而西」。这也是非常会说话,秦伯对於晋国的使节说,他不讲我请你们的国君过来,而说什么?寡人从君而西,就是我跟著你们的国君走,没有说我带著你走,是我跟著你走,这都是非常会言辞。所以这里讲到,「岂非巧於措词耶?此种皆出言顺人心处,初非谄媚逢迎可比」。所以会讲话倒不是谄媚逢迎,而是什么?让人生欢喜心,能够采纳正确的意见。

下面又引用「随宜说法」这个故事,出自於《高僧传》。这里都是我们学习的地方,看怎么样说话。这是讲到南北朝刘宋时代,刘宋,宋文帝叫刘义隆,当时有位高僧叫求那跋摩,他跟罽宾国的国王是兄弟,在刘宋时期他就来到刘宋的首都建业,建业就是现在的南京,文帝就接见了他,向他慰问,也非常恭敬他,向他请法。皇帝就问他,说我常常就想吃素戒杀,但是很难做到,怎么办?这位高僧就对皇帝说,帝王的修行方法跟老百姓不同,老百姓根性低下,难以自觉,听从上面的号令,如果不让他们用戒律来约束自己,怎么能谈得上修行?帝王是以四海为家,天下的百姓都是你的儿子、臣民,你只要说一句好话,天下人民都会高兴,实施一样好的政令,所有的人都会歌颂你,你能够尊重贤人,提拔有才干的人,减免赋税,天下就自然风调雨顺,都有丰收,你在这一方面持斋,功德不就更大了吗?在这个方面来戒杀,不是利益更殊胜了吗?难道一定说要减半天的饭食才叫持斋吗?难道一定是救活一只动物才叫做广济生命吗?结果宋文帝听到这番话拍案称叹,他说俗人不明白这些远大的事理,一般出家人又死在教条里面,哪里像师父您这一番教导,真是使我恍然大悟!结果你看看,这些话实际上在儒家里面早有提到,做为帝王不本身就应该这么做的吗?要对百姓减免赋税、提拔贤能,做这些好事。这个话并不是第一次出自於法师口中,但是法师所说的确实非常顺应文帝的心理,而且说的也是正法,这叫善巧方便。所以度化众生一定要懂得契理契机,契理是你要讲的是正法,不能够邪曲,契机就是你讲得很符合他的根基,他听了就有受用,就能够去依教奉行,这个话才是真正有利益众生的话。如果是契机不契理,那叫魔说;契理不契机,那叫闲言语,没有用的话。

下面引《懿行录》里面一个故事,叫「巧为讽谏」。这是讲明朝有一位尚书,叫王友贤,他是山西人,因为曾经花钱买了一个妾回来,被自己的妻子嫉妒,而且常常这个妻子去虐待这个妾。结果这位王友贤出外,这个妻子就把这个妾关起来,关在一座楼里面,不给她送饭,饿得她快要死了。这个妻子的儿子叫做王毓俊,他当时只有几岁,见到母亲这样对待妾,他就对母亲说,说母亲,她如果饿死了,那别人就要讲母亲的不是,不如每天给她一碗粥,让她慢慢的死,这样别人也不会认为母亲你不贤良。你看这儿子多会说话,站在母亲的立场上来说。母亲听了这话也有道理,於是就答应了,就让王毓俊天天送饭。这个孩子偷偷的就把一些饮食藏到一个小袋子里,利用送粥的机会暗中的带给他的庶母,就是这个妾,於是救了这个庶母的命。到了第二年,这个庶母生了一个儿子,王友贤,就是这个尚书,就暗中的把他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抚养。等到这位尚书死了以后,这个儿子王毓俊就继续抚养他的弟弟,而且非常的关怀、照顾他。所以这个孩子,你看救了母亲的过失,真的是很会说话,善於进谏。《弟子规》里面讲的,「亲有过,谏使更,怡吾色,柔吾声」。真的,我们看到这个孩子真正做到了,说话非常顺父母的心,同时他的做法也并不是违反正理,这些都是我们学习的地方。

下面我想再跟大家讲两个故事,这两个故事安士先生这里没有,但是从这些地方我们可以学学该如何说话。第一个是选自於佛经,《发起菩萨殊胜志乐经》,这是出自於《大宝积经》里面的第二十五会,之前我们有学过这里面的一些内容。这里主要是讲佛在世的时候有许多初业菩萨业障深重,根性很暗钝,而且很喜欢愦闹,很喜欢谈说世事,很喜欢睡觉(困)、戏论,还广营众务,种种的贪著,妄失了正念,在菩提道上已经退转了。他们固然有他们的因缘,这是过去因为造了口业,毁谤说法师,所以堕到地狱里面一千八百万年,出来之后还要受残疾的果报,一直遇到佛了,还没能够业障消除。佛给他们预言,要等到末法时代,业障才消完,才能够真正念佛往生净土。当时弥勒菩萨,这是大菩萨,等觉菩萨,见到大众当中有这些业障深重的小菩萨,於是他就起了慈悲心,到他们那个地方去跟他们慰问,以种种柔软的言词给他们说法,让他们欢喜,跟他们讲,说「诸仁者,云何汝等於无上菩提圆满道分而得增长不退转耶」?你看弥勒菩萨说话多么的谦和恭敬,称他们是诸仁者,仁者是仁慈的人,也就是菩萨,诸位菩萨。弥勒菩萨这里是向他们请教,云何汝等,你们这么多菩萨,如何能够在无上菩提圆满道分天天增长进步而不退转?你看这句请问里面又含有赞叹,暗示说你们在菩提道上你们天天都在进步,没有退步,我想向你们学习一下你用什么法,用的是什么样的功夫。你看弥勒菩萨是等觉菩萨,地位比他们高太多了,他是当来下生的佛,可是对这些初业菩萨,业障深重的这些修行人,用这么柔软、这么谦卑恭敬的话来向他们请教。这么一说,当然这些初业菩萨就生欢喜心了,同时也生惭愧心,因为并不是弥勒菩萨所说的那样,在无上菩提没有退转,其实已经退转了。所以他们回答说,「尊者,我等今於无上菩提圆满道分无复增长唯有退转」。你看他们惭愧心起来了,说我们在无上菩提圆满道分已经退步了。

「何以故」?他们自己说,「我心常为疑惑所覆,於无上菩提不能解了」。我的心里总是有很多的疑惑,怀疑佛所说的,怀疑自己,没有信心,对於无上菩提的大法不能解了。「云何我等当作佛耶不作佛耶,於堕落法亦不能了,云何我等当堕落耶不堕落耶」。你看心里面很多的怀疑,怀疑我自己能成佛还是不能够成佛?佛讲的,说人本来是佛,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可是我对这句话不能解了,怀疑,对自己所做的,叫堕落法,也不能明了,认为自己是不是会堕落?可能还不至於堕落,这些都是种种的疑惑。确实我们现代末法众生常常会出现的疑惑。所以「以是因缘善法欲生,常为疑惑之所缠覆」。因为有了疑惑,这个善法就生不起来,善法被疑惑给缠覆住,不能提起勇猛精进,就懈怠了。弥勒菩萨跟他们怎么说?他说「诸仁者,可共往诣如来应供正遍知所,而彼如来,一切知者一切见者,具足成就无障碍智解脱知见,以方便力,善知一切众生所行,当为汝等随其根性种种说法」。你看看多会讲话,弥勒菩萨他自己不回答这些初业菩萨的问题,虽然他是等觉菩萨,这些问题他能不明了吗?他完全可以自己解答的。

但是他说你们可以到如来释迦牟尼佛那里,释迦牟尼佛是应供、正遍知,正遍知是无所不知,所以释迦牟尼佛是一切知者一切见者,具足成就无障碍智解脱知见,所以佛是圆满的大觉,什么问题都能解决,你们这些疑惑可以请教我们的世尊,他一定能以方便力,善知一切众生所行,他知道你们的根性,可以为汝等随其根性种种说法。你看劝他们到佛那个地方去请教,然后他们就去了,向佛那里请教。见到佛痛哭流涕,惭愧忏悔。所以佛给他们说法,让他们觉悟,最后还给他们授记,说他们在末法时代可以往生极乐世界。从这里我们看到,这些初业菩萨之所以能得度,多亏有弥勒菩萨,而弥勒菩萨真的是善巧言语,『出言要顺人心』他做到了,让这些业障深重的菩萨听到之后很欢喜,很愿意受教。所以我们学习弘法利生、要向别人介绍佛法,这一招我们要学,要懂得谦和,懂得让别人生欢喜心,但是又不是谄媚巴结,正所谓质直柔和,这才能摄受众生。

下面再给大家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虚云老和尚的一段典故。我们知道虚云老和尚是民国时代一位高僧大德,禅宗祖师,他活到了一百二十岁,可以说是近代,他跟印光老法师、倓虚老法师三个人齐名,三大高僧。他在有一段时间住过云南鸡足山,在鸡足山那里帮助修复祝圣寺。末学也曾经去参拜过那个寺院,而且寺院后面还有虚老的灵塔,末学也去参拜过。虚老在七十二岁那年在鸡足山祝圣寺讲经,结果那个地方,因为当时已经是清朝被推翻,袁世凯那时候正当政,袁世凯做过八十八天的皇帝,那时候是军阀割据。云南有一个军阀,叫李根源,他是云南新军的头领,曾经到过德国去留过学,是西洋派的,对於中国传统文化不屑一顾。特别他不信佛教,正好在那时候,他在云南的时候,军队抓住了两个不守清规的和尚,所以他就更加的愤恨,於是就决心要把佛教给消灭掉,鸡足山是佛教圣地,他就先在这里下手。带著数千骑兵,架著机关枪还有炸弹就来到鸡足山,一路上都在炸毁佛寺,逮捕出家人,甚至杀害,这真的是灭法、毁佛。虚老正在祝圣寺讲经,结果有人慌忙来报,说:老和尚,不好了,您赶快走吧,军队要来杀你。虚老一问,原来是李根源将军要来毁佛。虚老很镇定,他说我正想要去拜会一下这位大帅。所以就从祝圣寺出来,迎著军队来的方向,前面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那些兵士因为都是本地人,都非常敬仰虚老,所以见到虚老,马上对他说,说虚老您赶快逃命吧,我们大帅要杀你。结果虚老正义凛然,镇定自若,他说我不会逃命的,我正想去见见你们大帅,请你给我引见。於是就来到大帅面前,大帅正在太师椅上坐著,一见到虚老来了,看见虚老白发飘飘,气宇非凡,李根源心里面产生了一点敬服,果然是名不虚传。摆出一副很傲慢无礼的样子:你就是那个虚云吗?虚老说:正是贱号。你看多么谦卑,贱号,贱是卑贱,我就是虚云。李将军就厉声呵斥,说我正要抓你,你还送上门来,你不怕死吗?我问你有几条命?李将军这么一问,虚云很泰然的说,大帅,虚云只有一条命,但是也不是什么不怕死的英雄,只是一个出家人。今天特地冒死来见大帅,实际上是为了保全佛教,向大帅来请命的,请大帅立刻停止拆寺毁佛。李将军一听,冷笑,你真不怕死?拿著手枪对准虚老的太阳穴,威胁他说,我只要手指一勾,你就命丧黄泉了,还逞什么强。

结果虚老这个时候就对李将军说,说虚云早已经心存为佛捐躯的这个念头,大帅你就随时开枪好了,若是虚云一死也能够满足大帅的心愿,我也不会爱惜这一个风烛残年的身体,不过希望能够死前让大帅听我讲明白,如果能够大帅从今以后不再毁佛,那虚云甘愿一死。李根源一听,更加的气愤,说:虚云,你量我真不敢杀你吗?你真不怕我?虚老就说,大帅要杀虚云还不容易吗?但是大帅要虚云畏惧那也是不可能的。李根源一听,好!你有种,那你闭上眼睛,我就开枪了。虚老就说,我也不需要闭眼睛,你就动手吧。这个时候李根源一看,这人真不怕死,於是就收回手枪,反倒就问他,说你说得也对,我要你死那还不容易,但是我要叫你死而无怨。你先回答我,你口口声声说我毁佛,佛教到底有什么益处?虚老一看机会来了,正好向这位李将军介绍佛教。他就说,佛陀设立佛教,立下大慈大悲,济世利民,普度众生,脱苦度厄,劝化世人为善去恶,修行修德,自度度人这个教育。佛教首先教人治心,心乃一切烦恼之根本,本得其正,而万物以宁,而天下太平。李根源一听,讲的话有道理,他的颜色也就缓和下来。他又继续问了,他说你这个老和尚倒是修持不错,还挺懂道理。不过我看你们佛门里面大多数和尚都是不做好事,都是导人迷信,又不从事生产,是社会的寄生虫。甚至还有些和尚吃肉、喝酒,违犯清规,那真是不是东西。虚老听了之后就微笑,他说和尚本来它是佛教僧人的通称,当然有圣凡贤愚的不同,不能够用一、二个不肖的劣僧来唾弃全僧。就好像我们如果看到有一、二个秀才没有德行,就骂孔老夫子没有德行,怎么可以这样?又好像大帅您统领这么多兵将,军纪严明,但是如果有这么一、二个官兵他不服军纪,怎么能够说大帅你不是聪明正直的人?你看多会说话。

他又说了,对社会的贡献不一定要从事工业、农业的生产,凡是对社会人心治安、伦常秩序有带来帮助的都是属於生产,况且出家人他也有自耕自给,并非一概依赖社会,出家人能够治经治学,教化世人,能够善化风俗,这即是生产。生产的意义不仅是限於庄稼耕织,其实百工诸业,莫不为对於社会有直接或间接的生产,包括士农工商军政医教,这统统都是生产者,怎么能说佛教的僧尼不是对社会有贡献的人?这位李将军听了之后频频点头,说你真的说得挺有道理。我再问你,我们是学科学,科学是反对迷信的,你们这个佛教劝化人讲这些迷信,实际上这是我最瞧不起的。结果虚老又说了,首先我们得说明什么是迷信,所谓迷信,乃是指那些不明真理、不知究竟,而且不辨善恶、不分正邪的盲目附从。譬如说杀人来祭邪神,宰牛羊鸡鸭来拜祭鬼神,用金银来贿赂鬼神,用行淫乱来妖媚鬼神,这些统统都是邪行,这是迷信。但是如果教人忠孝仁爱,倡导信义和平,崇扬礼义,坚修廉耻,发扬大慈悲的佛心,普度众生出於苦厄而极乐平安,教导世人以慈悲为怀,互助相扶,以慈悲仁德教化世界,以六度万行做为精进之本而勤力修持,趋善退恶,反正弃邪,这种是正信正智,哪有迷信?李根源一听,愈听愈来劲。

然后虚云又说了,所谓科学,乃是人类智识的积聚与探讨,继往而开来,知往而究未来,从已知求证未知,这种是求证的学问是永不停驻的,务须不断的探讨,那才是真正的科学精神。在当前的阶段科学知识固然比以往古代是大大进步,但是是否就已经无所不知,是否完全了解宇宙的奥秘,李根源说那当然还不能。虚老就说,现代的科学知识,无论是化学、物理、数学、天文学、医学,虽然已经很发达,但都未曾真正接触到宇宙本体的奥秘亿万分之一。今人只是讲科学,尚未深入宇宙深处去研究。西洋的中古时代,仍在黑暗时代就饱受教会的统治,说什么地球是四方的,讲什么天方地圆,又讲什么地球是宇宙的中心,太阳围著地球转,这些都是似是而非的谬论,现在都能够证明是谬论,但是佛在经典里面早在几千年前已经讲明,宇宙是无限的,天外有天,世界外面还有无穷的世界,也早就知道地球是绕太阳而运行的,也早就知道宇宙当中有亿亿万万的星球、星云,这些西洋科学只是到了十八世纪才能够用望远镜观测到,用显微镜观测到细菌、微生物,佛经早在数千年前就已经说出来了,说一滴水中就有无穷的生命存在,那就是细菌。所以佛经早就指出,宇宙大是无限大,小也是无限小。这些观念在《法华经》、《华严经》、《楞严经》、《大般若经》里面都能够找得出来,只要细心去读,就会发现佛经所讲的那真是科学。

这一番议论李将军听到之后喜上眉梢,而且愈听愈有味道。他们的谈话很多,都记载下来了,因为时间关系我们不能够全部给大家讲出来,但是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到虚老是非常善於言辞,不仅有深厚的德行,正义凛然,而且善於说法,你看把这样的愚顽的恶人转变过来,让他生欢喜心,对佛法生起敬慕之心。所以李根源听到最后,就拜倒在虚老的足下,请虚老给他授三皈依,他要做虚老的弟子,而且晚上请虚老不要回寺院,干脆你就在我这,我要好好的宴请虚老。虚老虽然是持过午不食的戒,但是那天为了度化李将军,也开缘。所以开缘是为众生的,这叫开戒,不叫犯戒。所以一直谈到晚上,让李将军真正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他自己非常的后悔,因为自己无知,毁灭佛教,所以他也很害怕,知道因果报应,将来要堕地狱的。所以就请问虚老,说我自己一时糊涂,已经杀僧毁寺这么多,罪业深重,这怎么办?虚老跟他讲,说大帅,你看称呼他大帅,非常的恭敬,虽然是他的皈依弟子,还是称大帅,说你既然已经明白过来了,现在发心信佛,也足见大帅是善根深厚,觉悟得很快。杀僧毁寺这也是当今一时之风气浪潮,也并不是先生一人之过。你看看,先给他安慰,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知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先生今后去恶从善,将来极力护法,这样功德莫大矣」!你看劝他改过修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不是跟他讲说,是呀,你将来一定堕地狱的,这样一讲就让他生起懊恼,他就很难生起改过修善的心。李将军这时候问,我怎么样子能够做到将功赎罪?虚老就跟他讲,说往昔阿育王也曾经杀僧毁寺,大毁佛教,后来幡然悔悟,改为护法,大弘佛教,在四处都建设佛寺、佛塔,遍及全印度跟缅甸,他极力行善,倡导信奉佛教,成为佛门的大护法,这是功德无量,千古传诵。现在先生你因为有无明,没有觉悟,糊涂,所以才杀僧毁佛。幸好所毁的不多,先生你如果也发心将来尽心的护法、助善,那怎么不能赎罪呢?结果李将军听到这个话,感动得痛哭流涕,跪著向虚老忏悔,发愿要尽自己的余生全力护持佛教。后来李将军就派军队护送虚老回寺,回到祝圣寺。

因为虚老去了一夜没回来,大家都非常慌乱,以为虚老凶多吉少,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虚老竟然骑著马由一队军人护送著他回来,而且李将军亲自给他牵马。所以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到,你看虚老那种善巧说法,度化众生,把那种愚顽恶劣的人都能够转化过来,这也使我们相信人皆有佛性。「人之初,性本善」,他现在变坏了、变恶了,我们没有办法把他扭转,这个责任不在他,在我们自己,我们不懂得善巧说法,不懂得「出言要顺人心」。真正掌握言语的学问,真的是无往而不利。好,我们下面继续来看第七十二句:

【见先哲於羹墙。】

安士先生注解当中说到,「先哲者,谓往古圣贤」。先哲这里就是指古圣先贤,儒家有孔子、有孟子,佛家有诸佛、菩萨,道家有老子、庄子,这些都属於先哲。『见先哲』的见,「见之云者,谓心慕身行,如或见之也」。这个见不是说真的用眼睛看到,先哲都是古时候的人,所以怎么能够亲见?这里所说的见是讲到心里仰慕,身子效法学做圣贤,这个叫见的意思。下面说,「羹墙二字,勿泥,当与参前倚衡一例看」。「见先哲於羹墙」。这个羹墙它是表法的意思,羹本意就是汤水,墙就是墙壁。羹墙它表示什么?表示日常生活,所谓日用云为。所以不能够拘泥於文字,要看出字里行间的意思,这个要把它当作参前倚衡这个例子来看。参前倚衡这句是出自於《论语》,原话是这么讲的,「子张问行。子曰: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子张是孔子的弟子,他问什么叫德行?如何去行圣道?孔子就跟他讲,说言忠信、行笃敬,言语要忠实、守信,行为要笃厚、恭敬,这样子的话,虽蛮貊之邦行矣,蛮就是南蛮,貊是北貊,这都是古时候落后的少数民族的地方,叫蛮貊之邦,也就是不通中国文化的,不懂得礼仪的这些地方,如果有人能够言忠信、行笃敬,即使到了这些没有文化的地方,也能够把人感化,也能够可行。反过来,「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如果言不能够忠实守信,行为不能够笃厚恭敬,你到了州里,州里是指自己的乡里、家乡,也会令人反感,处处行不通。

下面说,「立,则见其参於前也;在舆,则见其倚於衡也。夫然后行」。这句话是讲,你站著的时候,就好像把这个言忠信、行笃敬看在就在你面前,你要是坐车的时候,就好像彷佛你就倚靠在车的衡木上。换句话说,常常要有言忠信、行笃敬,这样子才能到处可行。结果「子张书诸绅」,子张听到这个话也很感动,效法要学习,就把这个话写在他的衣带上面。因为孔子说参前倚衡,也就是处处要想到言忠信、行笃敬,所以子张听了之后立即依教奉行,写在衣带上面。这个是表示什么?具体形象的说明,不可忘先哲的教诲,这就是羹墙的意思,这个都是表法,形象化。下面说,「圣贤道理,随处发现流行,活泼泼地。倘执著形迹,稍存意必固我,是犹叶公但知画龙,而不知有真龙矣」。所以学习圣贤的道理要懂得随处学习,随处发现,随处实践,要活活泼泼的运用在我们生活处事待人接物当中。如果执著於文字,执著於这些语言里面所说的先哲,而且心里面稍存有意必固我。意必固我也是《论语》当中说的,所谓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君子要绝四毋,就是不能有这四样执著。意就是自己的意思,自己的知见;必就是必定要这么做,我非得要这么做,这是执著;固就是固执;我就是我见。如果有这个意必固我的执著,这样学先哲也学不好。这里引叶公的故事,叶公画龙,叶公好龙,很喜欢画龙,但是他自己不知道有真龙,有一天画龙画得很逼真,把龙真的引来了,来看他,结果叶公看到龙他就很害怕。这是什么?他不是真爱龙。所以叶公好龙这是做为一个笑话来说。

这里安士先生举了他一个例子,这个例子很有味道。他说「余昔年偶见一人,手执《中庸》,因与论《中庸》大义」。余就是安士先生自己,在过去曾经见过一个人,他拿著《中庸》这本书,《中庸》是四书之一,古人都读,安士先生看到他这么好学,就跟他谈论《中庸》大义。「且告之曰」,就告诉他,「《中庸》本无形相,若执定三十三章者以为真中庸,孔颜之道,尚未梦见」。安士先生确实是有学问,你看他通儒通佛,对於儒的《中庸》的道理悟透了。他说《中庸》本没有形象,如果你把《中庸》里面三十三章这个文字执著为真的中庸,那就大错特错,你根本对於孔颜之道没挨到边,孔是孔子,颜是颜回,这圣贤大道你梦都没梦见。结果那个人听到之后,「其人大怒曰:君是禅学,非吾儒道」。要跟他划清界限,他很气愤,说你讲的是禅学,是佛,不是我们儒。於是,「遂将《中庸》反掷於案上」,把《中庸》这本书就反过来放到案上。「余曰:子诚小人矣」!安士先生说你真是个小人!「其人问故」?他问为什么你这么说?「余曰:仲尼不尝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乎」?仲尼就是孔子,孔子不是曾经说过,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这句话也是出自《中庸》第二章。「今子反中庸於桌上矣」,今天你不是把《中庸》反在桌子上了吗?你不是反中庸吗?你不是小人吗?「其人曰:小人反中庸,岂反置手内所执者乎」?这个人就说了,小人反《中庸》怎么能说是把手上的书反过来呢?反《中庸》不是说反手上的书。「余笑曰:然则吾所谓无相之中庸者,固如此也」。所以安士先生笑话他,说我所说的无相的《中庸》也就是这个意思,怎么是说文字的《中庸》?「其人默然有省」,这个人听了之后他好像略略明白了,醒悟过来了,原来真的,先哲的道理哪里只是文字?你看安士先生真的是善於教化,把这么深奥的道理,你看就用手边的、身边这个小事就给他点醒。所以执著於语言、文字,没有真正见先哲,他只见到文字。禅宗里面也有这个话,说指月之指,就是看到月亮,月亮代表自性,代表真如理体,我们见不到月亮,要通过佛经,佛经是语言、文字,就像指月的手指,这个手指指著月亮,告诉他说这是月亮。聪明的人他会顺著你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就看到月亮了。可是执著的人他听了你这句话,说这是月亮,他以为你这个手指就是月亮,他执著於手指就见不到月亮,就好比执著於文字你就见不到文字头里的真实义。所以我们学习圣贤的文化、看圣贤的经典,要懂得悟弦外之音,字里行间这个意思不在文字里,所谓意在言外,不能够读死书。

你看《大乘起信论》里面马鸣菩萨就教导我们,要离言说相、离文字相、离心缘相。要舍离这些言说,言说是言语,文字就是我们这些文字,记载圣贤经典的这些文字,不能执著。甚至连心缘相都要离,什么叫心缘相?就是你那种思惟想像推理逻辑,统统叫妄想分别执著,不放下妄想分别执著不可能见性。所以六祖大师说得好,说这些性理非关文字。这是无尽藏比丘尼拿著《涅盘经》去请教六祖惠能大师,六祖惠能大师不识字,但是他是第六代禅宗祖师,他明心见性了。他就告诉无尽藏比丘尼,说我看不懂这文字。这比丘尼就问了,说你看不懂你怎么能够说得出来?这个道理你怎么能明了?六祖就告诉她,这桩事情非关文字,跟文字不相干,换句话说,你只要放下妄想分别执著你就见性。但是我们放不下,放不下要通过学习,明白道理,然后放下。所以虽然是非关文字,但是不能不学文字,不能够不读圣贤书。就好像我们如果不认识这个指月的手指,不通过手指望过去看月亮,那我们自己可能永远看不到月亮,要借助於这指月之指。这指月之指就是佛经,就是圣贤典籍。

下面安士先生又举了一例,更有味道。他说「一日有人举『尽信书,不如无书』之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是孟子说的,就是你如果全信书了,不如没有书。这个书特别是指《书经》(《尚书》),当然也是泛指。所以读书要懂得所谓博学、审问、慎思、明辨。博学是你读得很深很广,但是光学,而不思、而不问,这样子不能够消化吸收,所以博学之还要审问之。审问是要提出自己的问题,所谓疑情,不能解了的我们要深究,要去探讨,要去深入,审问之。慎思之,慎是谨慎的思惟。还有明辨之,明辨是真正明了了,辨别清楚了,把里面的奥义统统都能够明了,这才是真正读书。如果光是读书里的文字,可能就死在书本里,那不如无书,这个话是这么解释。

有一个人就跟他讲起这个话,「余曰:此语却未敢便道孟夫子说得是」。这话里面带著禅机,说这个话,就是「尽信书,不如无书」,孟子说的,我们也不敢就说孟子说得对,你看,因为孟子说「尽信书,不如无书」,那你尽信孟子,不如无孟子,这个是什么意思?换句话说,不能够死在语言文字相当中,孟子不是《孟子》这本书就是孟子,也不是孟子这个人才是孟子,孟子说的是什么?孟子是圣贤之道的代表,你怎么能够说圣贤之道就是《孟子》这本书呢?除了这本书之外还有。真正会学的,日用云为、起心动念、待人处事接物哪里没有孟子,哪里没有孟子之说,哪里没有孟子之道?

所以真正明了之后,原来「见先哲於羹墙」,先哲之道处处皆是。禅宗里面也有这个话讲,叫「百草头上祖师意」,祖师就是古圣先贤,禅宗祖师都是明心见性的大德,他们的意思在哪里?百草头上,你看看,花草树木,一花一叶,哪样不是祖师意?随拈一物哪里都是见性,这里讲的道理很深。所以「此友拂然,余微笑」。这个人不明了,安士先生给他微笑,也不说话,让他自己去悟。「其人良久,始恍然曰」,过了很久之后他才恍然大悟说,「君可谓善读《孟子》者矣,我几为君所卖」。他悟了,悟了什么?他就说了,说安士先生您可谓善读《孟子》,你真读懂了,我差一点被您给捉弄了。他悟到什么?这个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要去悟,别人悟到的境界说给我们听,我们也不甚了解,总要自己去悟。

下面说,「尧舜禹汤文武周孔颜曾往矣,要其遗文固在也」。这些举出的十位古圣先贤,第一个是尧,第二是舜,第三是禹,第四是汤,这些都是圣王,第五是文,周文王,第六是周武王,第七是周公,第八是孔子,第九是颜回,第十是曾子,这些都是古圣先贤,他们人已经不在了,留下这些遗文在,就是他们的书籍还留在世间。「闲尝神游千古,网罗百家之言以读之,反覆沉思,参以先儒议论」。安士先生有空闲的时候他就尝神游千古,曾经经常神游千古,跟古人在一起,网罗百家之言,搜索百家的言论来细细的阅读,反覆的沉思,常常的去思考。这个参就是参究,参以先儒的议论,对於先儒的这些议论常常的去参究。「若其言与吾合,则密咏恬吟,悠然神往」。这是善读书,如果古圣先贤的言论跟我心相合,这样子密咏恬吟,就细细的去吟咏、去体会,悠然神往,这个是去体会那种非凡境界。「间有一二欲合而必不可者,则笔之於书,质诸至圣先师,俾存其说於天壤」。有空的时候,如果看到有一、二处跟我们的本心不合的,就是欲合而不可,就是不能自圆其说的这些例子,就把它用笔记录下来。这是什么?所谓质疑,这就是审问、慎思,向至圣先师质疑。使到目的是什么?俾存其说於天壤,目的不是为了把至圣先师的言论给打破,而是让他们的学说真正的含义永存於天地之间。

所以学问的态度很重要,不像现在人,所谓质疑,他提出他那一套,把古圣先贤都打在一边,甚至好像古圣先贤都不如他说得高,不是这样。安士先生这里所谓质疑,是澄清一些疑难,不能自圆其说的一些文字,要把它重新的提出来加以说明,使到古圣先贤的真实义能够长存於世间。「故三十年来,曾有《质孔说》一编,以自娱玩」。所以三十年来,安士先生很有心,把这些曾经有疑难、有困惑的这些说法都把它搜集起来,叫《质孔说》。孔是孔子,儒教,就是对於孔子儒教里面所说的这些难以自圆其说的事,把它都赋予说明。他自己很谦虚,说自己拿来娱玩,自己拿来体会的、咀嚼、体味,不是给人炫耀的。「非敢谓如见先哲也」,他自己不敢说见到了先哲。「只期发明圣学,不负先哲之训已耳」。目的只是为了把圣学更加阐明出来,让大家更能够明了,不要被一些语言、文字给误导,这样才不辜负先哲的教训、告诫。「爰摘数条,以公同志」。底下给我们摘录出几条《质孔说》里面的说法,来供大家,同志是同一个志向的,跟大家分享。这同志就是志在圣贤的人、效法先哲的人,跟这些人来分享。

好,今天时间到了,我们就先学到这里,有不妥之处,请诸位大德多多批评、指正。谢谢大家。

资料恭摘:儒释道多元文化教育网

《文昌帝君阴骘文》研习报告 钟茂森博士主讲 (第四十七集) 2008/12/26 华严讲堂 档名:52-297-0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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