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着飞翔
试着飞翔
我们必须让他试一试,莉拉,我催问妻子,你难道不明白吗?
可他是瞎子!
这我知道。
当然,我知道。我是安迪的父亲。我们曾经带安迪去看大夫、配镜师、神经学家、精神病医生,他们都说他好不了。
莉拉,我又试着问道,他19岁啦。他聪明自信,又雄心勃勃,他想独立做事。我们必须让他自立。
可他不是正常人,我们怎么知道他能不能飞起来?
我认为他能,必须让他试。我轻声地说,你还记得格蒂吗?格蒂?我记得。莉拉回忆道。
格蒂是一只天鹅。那是我们结婚的第三年,当时我们还在种地,也没有孩子。四月下旬,一群加拿大天鹅飞来,栖息在我们农庄外面的小湖上。莉拉摆出禁止打猎的招牌以保护它们。可是就在一个晚上,这群天鹅离开时剩下了两只,叫人不胜惊奇。或许它们其中一只受伤了,我想。可是当我们在湖周围观看它们短暂的飞行时,没有看出什么。我认为它们看上了咱们这个地方。莉拉说。
这个湖很小,不过它是很好的藏身之所,周围有小山和树林环绕。过去这里只有鸡、鸭,现在有幸第一次来了天鹅。莉拉用双筒望远镜观看它们沿着湖东南角找巢穴,那是最浅的一头,长满了芦苇和纸莎草,岸边有许多柳树,远处山上长着杨树和一株不常见的白桦。天鹅的巢穴离我们仅有300米远。天鹅渐渐和我们熟悉起来,我们却不想征服它们。没想到,三周之后出了事。正值黄昏,莉拉的喊声把我从瞌睡中惊醒,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她已经拿着锄头奔向发出尖叫的湖的东南角,我也赶紧跑了过去。在巢穴附近,莉拉靠在锄头上,急得气喘吁吁,她环视着眼前的战场,愤怒的泪水顺着脸颊直淌。
巢穴破坏了,蛋壳扔的到处都是。右边纸莎草中躺着一只死天鹅,根据尺寸,我猜想它是雄的,它的脖颈显然扭坏了。这是不是狐狸干的?我说。或是小狼。莉拉说,前几天晚上我听到过狼嗥。
我们搜索着,可是天越来越黑。我回去拿手电。我说。五分钟后我回来时,看见莉拉的牛仔裤卷到膝盖,蹚着湖水,怀抱着一只天鹅。它的左翼伤得厉害,一条腿流着血,头的左侧眼睛上有一个洞。看起来很不好。我轻声地说,或许我们不该理它。
不!莉拉激动地说,我要带它去看兽医。
它好不了,仅一只眼,翅膀有伤,一条断腿。如果它活着,会死于悲伤。天鹅都是成双地生活着。
我们能尽力救它。
那天晚上,莉拉独自驾着车带着天鹅去看兽医。兽医确实同意了我的意见,但他屈服于莉拉的执著。天鹅活了下来,但它伤痕累累,一只眼睛,一条瘸腿,翼伤逐步愈合。莉拉给它在阳台上搭窝,并且给它起名格蒂。莉拉用水和各种食物来吸引它,甚至抓一些小鱼和青蛙,但它很少吃。我认为它很悲伤。莉拉说。
格蒂渐渐好了。它在阳台上一瘸一拐,昂着头用一只眼调整视线。几周后,翼伤好了,但有点扭曲,我们仍希望它能飞起来。格蒂开始跟着莉拉到处走,花园、马房,甚至小汽车里。说真的,天鹅有点让人讨厌了,但莉拉没有牢骚。我建议道:应该把格蒂放到湖里去。莉拉有些犹豫不决。
可是几天后的一个傍晚,莉拉把格蒂带下山放在水边。格蒂站在岸上抖开双翼,但是没做什么。莉拉慌忙返回山上,可是不久以后阳台发出的乱抓的声音表明格蒂已经跟回来了。第四天,莉拉卷起牛仔裤抱着格蒂蹚进湖里。格蒂一进水里,蓦地想起该怎么办。它轻声叫着,在莉拉周围游了好几圈。莉拉回到房子里,格蒂便留下了。
我们急切地等待观看格蒂试用双翼。一周过去了,它没有飞。在一个早晨我们在厨房窗外听到啁啾声。格蒂吃力地飞过来停在阳台上。
我兴奋地转向莉拉,她满眼泪花:它可能要离开我们。
我轻轻地搂着她:如果它能用双翼,我们必须让它用。它是野鸟,我们必须这样做。
格蒂真走了。有几天它围着湖飞来飞去,起初有点难看,头有点歪,一条腿拖在后面,但它用双翼使劲地调整动作。秋天的一个晚上,我开收割机回来,就听到一群天鹅在远处鸣叫,便喊莉拉来听。天快黑了,它们飞得不高,排成人字向南飞。格蒂也听到了叫声,它围着湖转了一两圈,高声地呼唤它们,接着飞起来追赶远去的伙伴,不久,夜幕遮住了它们。
我听见莉拉在身边抽着鼻子。我希望它试飞成功。她嘀咕着。它会成功的。我安慰道。
次年春季一到来,天鹅飞过头顶,我就开始瞅着它们,我知道莉拉也在瞅着。第一天有一打左右天鹅落在湖上,她用双筒望远镜对准它们,找着格蒂。你不会认出它,即使碰巧它有一次来这里。
可是我错了。第二天晚上一小群天鹅落在湖的另一角,一住下就愉快地交谈,然后开始觅食。突然一只天鹅离开伙伴在屋顶上盘旋,鸣叫了一声,好像在说:喂!是我!然后飞回湖里。它的头向一边翘起,一条腿稍微拖着。我们知道,它就是我们过去的格蒂
是的,莉拉点点头,我记得格蒂。
是我们让它用双翼,尽管它受伤了,还有残疾,但它毕竟飞起来了。很坚强。
是的。莉拉又一次点点头。
我说:孩子也是如此,一旦长大就要独立。
莉拉的眼睛又盈满泪水,不过她站起来时声音很镇定:我们去找安迪。我们告诉他,他可以试着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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