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皇帝出家偈解说:黄金白玉非为贵,惟有袈裟披最难!
遥想当年,释迦佛祖舍王子之身而求菩提一直被世人传为佳话;纵横古今,大清顺治弃皇帝之位而入空门也自来在中原视为美谈。虽然历史上很多皇帝与佛教都有着甚深的渊源,但真正以出离之心出家,并且善始善终的,唯有顺治皇帝一人。道是:天下丛林饭似山,钵盂到处任君餐。黄金白玉非为贵,惟有袈裟披最难!
顺治皇帝出家偈浅释
索达吉堪布著
大悲摄受具诤浊世刹,
而后发下五百广大愿,
赞如白莲闻名不退转,
恭敬顶礼本师大悲尊。
五台山的善财洞不仅是善财童子拜见文殊菩萨的圣地,也是清朝顺治皇帝的修行地。我生平第一次看到顺治皇帝的出家偈(也称《归山词》),就是在善财洞。据说,这首出家偈以前一直书写在善财洞上院正殿的山墙上,“文革”期间随上院的被毁而消逝。这首出自于皇帝之手、将出离红尘之心宣泄得淋漓尽致的隐世偈文,道出了即使已经身为出家人的我也未能体悟、未能感知的心境,使我对世间的浮眼烟云更生出一层厌离。赞叹之余,不由得感慨万千。
遥想当年,释迦佛祖舍王子之身而求菩提一直被世人传为佳话;纵横古今,大清顺治弃皇帝之位而入空门也自来在中原视为美谈。众所周知,虽然藏地雪域是全民信教、佛法兴盛的地区,但迄今为止,皇帝削发出家为僧的事情却是闻所未闻。虽然汉地出过家的其他皇帝不在少数,比如,明太祖朱洪武(朱元璋)青年时期曾在皇觉寺出家为沙弥;唐朝武则天十四岁时曾经在感业寺削发为尼;唐宣宗为了躲避武宗的杀害,也曾隐遁寺院出家为僧;梁武帝也三次舍身同泰寺;明建文帝为了逃避燕王之难,曾在寿佛寺出家,法名应能……
尽管这些皇帝在还俗登基之后,仍然对佛教青睐有加,比如,当宣宗黄袍加身之后,为了报答黄檗希运禅师的恩德,特地赐封黄檗禅师为断际禅师,并且大力复兴佛教,使佛教在历经劫难之后,重整旗鼓,再度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武则天在一揽国政,荣登皇位之后,也是对佛教尊崇备至,华严宗的贤首法藏、北宗禅的神秀,都被武则天敕封为国师,六祖惠能大师也受过她的礼敬。她不但撰写了开经偈“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并且敕令开凿敦煌石窟,该窟中闻名遐迩的弥勒佛石雕,就是在她继位期间完成的。
虽然他们与佛教都有着甚深的渊源,但真正以出离之心出家,并且善始善终的,唯有顺治皇帝一人。尽管另有世人传说,顺治是因为深宠的董鄂妃之死,才悲观厌世、遁迹空门,前往五台山出家为僧的。而在《顺治皇帝御制董后行状》、《清实录》、《清史稿》、《茚溪语录》等史籍中,又有顺治皇帝虽曾有意为僧,但却出家未遂的记载。但为世人所公认的,仍是顺治皇帝出家一说较为可信。无论如何,该出家偈中所流露出来的超然出世、遁隐回归之心,却是值得后人称道的。
可能是孤陋寡闻的缘故,鄙人至今尚未发现一篇完整解释本偈的文章。虽曾有意作一简释,但转念一想,一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可能因为年代久远、传承各异的缘故,该偈流传至今,已经有了大同小异的不同版本,此处采用了其中文字较多、流传较广的一种版本。(序文略有删节)
释文
天下丛林饭似山,
钵盂到处任君餐。
黄金白玉非为贵,
惟有袈裟披最难!
普天之下的丛林寺院,拥有着堆积如山的饮食,只要手托钵盂,便可以任意享用。黄金白玉并不是稀奇珍贵之物,只有披戴袈裟、剃度出家,才是世上最高贵、最难得的选择。
《悲华经》云:“往昔佛陀曾如是发愿:吾之教法中身着四指法衣、袈裟者,若未能遂意而得饮食,则我已欺诳如来,故我不得成佛。”又云:“所有在家众,指甲上耕耘,吾之出家僧,生活无贫困。”承蒙释迦佛祖的加被,皇天后土之间,古刹丛林、禅院道场可谓星罗棋布,其中的出家修道之人安然平静地享受着衣食无忧的自在生活。虽说是粗茶淡饭,但也有钟鸣鼎食之盛;虽说是“坏色之衣”,却胜过了朝廷的红黄之袍。
出家人只需手托钵盂,便可随心所欲地云游参学。所谓“一钵千家饭,孤身万里游。”就活脱脱地描绘了出家僧人的自在生活。多么的洒脱逍遥,多么的安闲悠然,怎不令人倾羡渴慕,怎不令人心驰神往?!
然而,以“金钱至上”为准则的世间拜金主义者们,却将黄金白玉奉为万能的圣灵。但我们应当清醒地意识到,黄金白玉只能买来短暂的物质享乐,却不能买来健康的身体、诚挚的友情、融融的亲情、健全的心态,更不能买来仁慈的善心、自在的心境、来世的安乐、永恒的解脱。如果金钱是万能的,为什么腰缠万贯的富翁会在难以承受的病痛中奔赴黄泉?如果金钱是万能的,为什么身家过亿的明星会将自己的金贵之躯捐弃于摩天大楼之下?如果金钱是万能的,为什么跨国集团的拥有者会在对手的暗害中含恨而死?……
全知无垢光尊者云:“多世曾为三界主,身披袈裟唯今世。”虽然在流转轮回的历程中,我们已经多世转生为三界的领主,但身披袈裟的机会却是难得一遇的。所以,以修道者的眼光看来,世间最宝贵的物品,莫过于披搭于身的袈裟。
“袈裟”一词是梵文Kasdya的译音,也可写作“迦裟”,意即坏色。因僧衣避免使用八正色(不宜作为染着出家人衣服之八大正色,包括黄丹的桔黄色、天青的深蓝色、胭脂的紫红色、银朱的朱红色、红花的紫黄色、茜草的大红色、甘草的黄黑色和红芙蓉的深黄色),而用似青、似黄、似赤、似兰等不正之色而得名,故又称缁衣。
古代丛林,僧众出外云游参访,必须具备衣单和戒牒才能到寺院挂单。《敕修百丈清规》云:“将入丛林,先办道具。”所谓“道具”,即指资生办道之具,包括三衣一钵等头陀十八物(包括三衣、钵盂、杨柳枝、澡豆、水瓶、坐具、锡杖、香炉、奁、滤水囊、毛巾、刀子、火燧、镊子、绳床、经律、佛像、菩萨像等)。其中的三衣,即指九条衣、七条衣、五条衣等三种袈裟;所谓“一钵”,即指从释迦佛时期传承至今,用作乞食的钵盂。
在南传佛教盛行的东南亚各国,至今可以见到出家人身披袈裟、手托钵盂,出外行乞化食的身影,这种清净无染的行为,很容易令旁观者生起信心。一九九九年我去泰国的时候,就曾被眼前的这种场景深深地打动过。
三衣一钵既是出家人的形象特征,也是出家僧众受戒时不可缺少的僧物。无论是三衣或钵,都代表着清净无染的僧团,标示着遗世独立的人格,象征着至崇无上的地位。
据《付法藏因缘传》记载,摩诃迦叶将入涅槃时,手捧佛陀所授的衣钵,入鸡足山敷草而坐,等候弥勒菩萨降生成佛,再将佛陀衣钵传与弥勒;禅宗初祖达摩由印度东来时,也将衣钵传给二祖慧可,以为法脉相传的证物。自此以后,禅宗各祖师徒间以心印心的传法,就是以衣钵相赠作为标志,所以称为“传衣钵”。由此可见,衣钵在释迦牟尼教法中,的确具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袈裟又称“福田衣”,身披一肩袈裟,手托一口钵盂,就可以称之为世间的福田。晋朝慧远大师云:“袈裟非朝宗之服,钵盂乃圣贤之物。”可见袈裟钵盂之珍贵。袈裟的宝贵,并不在于它有形的价值,而是因为袈裟所代表的出家僧众之责任——绍隆佛种、彰显圣教、弘扬佛法、普度众生。
出家人义无反顾地牺牲了小我之利,而将此身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三界众生,为苦难有情消灾解殃、祈福化难,是诊治轮回痼疾的医王,是渡越三有苦海的舟子,是趋往解脱宝洲的商主,是斩断烦恼荆棘的樵夫。能够身披袈裟,实在是无上的荣光。
《三摩地王经》云:“谁舍犹如火炭坑,亦弃所爱子与妻,以恐怖心而出家,不难获得胜菩提。”又云:“何人数俱胝劫中,承侍恒河沙数佛,不如生起出离心,真正出家更殊胜。”星云大师也云:“发心出家最吉祥,割爱辞亲离故乡;天龙八部齐夸赞,求证慧命万古长……荣华终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总而言之,身披袈裟、剃度出家,的确是黄金白玉、名声威望等世间荣华富贵所不能交换的大福报。
朕为大地山河主,
忧国忧民事转烦,
百年三万六千日,
不及僧家半日闲。
我虽然统领主宰着大片的江山国土,却不得不为忧国忧民而日理万机。在人生百年三万六千个日日夜夜中,都不能安享出家人半日的清闲。
古代皇帝往往自称为“朕”。其实,“朕”在先秦时代只是“我”的意思,并不代表皇帝或者天子。比如,屈原在《离骚》篇中,就以“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而自称为“朕”。蔡邕在《独断》中也云:“朕,我也。古者尊卑共之,贵贱不嫌,至秦天子独以为称。”由此可见,“朕”字是在秦始皇之时,才被定为皇帝专用名词的。
身为一国之君,虽然享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享受着诸侯之邦的礼遇,却不得不为国家的安危,百姓的疾困而操劳。在被百姓拥戴为王的一生当中,又有哪一天能够享受出家人逍遥安闲的生活呢?正如范仲淹所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作为君主,只能责无旁贷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样的选择呢?
无论大小,任何一个国家,都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外忧内患。外有邻国列强的出兵宣战,内有诸侯叛乱的公然挑衅,而在朝廷内部,为了争夺自己的大权,为了侵占他人的利益,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一幕就上演得更加精彩。再加上天_灾_人_祸的频频降临,后宫内院的争风吃醋,红颜知己的撒手西行……,这一切,怎能不让烦闷交加、渴望解脱的顺治,生起逃遁厌离、削发出家之心呢?
来时胡涂去时迷,
空在人间走一回。
当凡夫众生投生人世的时候,是跟随业力的牵引,不由自主、稀里糊涂而来的;当凡夫众生因死亡而离开人世的时候,也是懵懵懂懂、迷迷糊糊而去的。如果在临终之际尚未有一点醒悟,就枉自在人间溜达了一圈。
暇满人身,得之不易;天地人寿,变幻无常。有道是:“方春不觉来朱夏,秋色蝉鸣翠影斜。夜来风急柴扉破,满地霜铺落叶花。”自然界的万事万物总是瞬息万变,生存于斯的人类也不能超离无常的本性,时时刻刻都在奔向死亡。
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八方寻觅着长生不老的仙丹,又有多少人梦寐以求着青春永驻的妙药,但这一切愿望最终都化为了泡影。在大限来临之时,无情的死主是不会讲任何情面的,无论你是皇亲国戚、富豪大亨,还是白丁百姓、乞丐贫民,都无一例外地必须接受阎罗的裁决。
在此奉劝各位,虽然我们不能选择自己的过去,但却可以定夺自己的未来。在获得人身、值遇佛法的千载难逢之际,我们必须精勤勇猛地修持,以获得增上生、决定胜的安乐。如果还不能醒悟,又浑浑噩噩地将此万劫不复的人生空耗,在死到临头的时候,仍然对前程一无所知,最后还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茫然而不知所措地离去,就实在是太可惜了!
全知无垢光尊者在《大圆满心性休息》中也云:“何者转生为人时,倘若不勤修善法,则无比其智劣者,如自宝洲空手返,无义虚度暇满身,故当恒修寂灭法……此寿无增恒衰减,死缘众多生缘微,时不待我当紧迫,自即日起勤修法。”在生而为人的此际,我们一定要抓住机遇,千万不要错过了这出离轮回的大好时机。
未曾生我谁是我?
生我之时我是谁?
长大成人方是我,
合眼蒙胧又是谁?
在我尚未出生之际,究竟谁是所谓的我呢?正当我降生人世之时,所谓的我又是谁呢?如果现在长大成人之际的我才是所谓的我,那么在合眼蒙胧、进入梦境之时,所谓的我又究竟是谁呢?
即使没有接触过佛法的世间人,只要不是昏天黑地、如同旁生一般的混世之徒,都会产生类似这样的疑问。只不过有的人刚刚接触到这个问题的苗头,就因为懒惰或者恐慌而匆忙地回避了;而有的人却以追根究底的精神,深思熟虑、苦苦求索,最终通过佛陀的指点,从而获得了解脱。其实,这些问题也是趋入人无我修法的绝妙途径之一。
凡夫众生始终执着于有一个实有的我,我们可以对此驳斥道:既然我是实有之法,就应当恒常不变、始终存在。那么请问,在你们所谓的“我”尚未出生之际,究竟谁是所谓的我呢?既然所谓的“我”尚未出生,就不可能存在。还有,正当所谓的“我”降生人世之时,所谓的我又安在呢?因为所谓“降生人世之时”,都根本不存在。任何一个能够存在的时间,都必须归属于过去或者未来,要么是尚未降生,要么是已经降生,根本没有第三种情况的立足之地。因此,所谓“降生人世之时”根本无法安立。
如果承许现在这个朝气蓬勃、血气方刚的青壮年才是所谓的“我”,我们又可以反问,究竟这个青年或者壮年的哪一部分是“我”呢?是头部、躯干、还是四肢?是皮肤、骨骼、还是肌肉?无论答案是哪一种,我们都可以进一步追问,这些部分又可以分为上、下、左、右、前、后,其中的哪一部分又是“我”呢?就这样紧追不放,直至最小的无分微尘,我们都始终无法找到一个所谓的“我”。这种抉择方式,与麦彭仁波切所著的《观住轮番净心法》中“血肉骨骼髓及脂,皮脏诸根与支分,便溺虫发指甲等,所有不净之诸物。地等诸界之聚合,各各复分多种类,彼等所有存在法,究竟析至微尘性。一一次第分辨时,观思何者可生贪,除此零散不净物,所谓之身别无余”的剖析方法,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既然在现实生活中都找不到所谓的“我”,在合眼蒙胧、进入梦境之时,所谓的我又怎么可能存在呢?由此可见,所谓的“我”根本不存在!仅由此偈,顺治皇帝剖析人生、探讨无我的见地之深入也足可见其一斑。
抉择人无我,还有数之不尽的诀窍,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参阅这方面的佛学专著。
不如不来亦不去,
也无欢喜也无悲。
不如既不来、也不去,这样就既没有当初的欢喜,也没有后来的悲哀了。虽然在胜义谛中,众生既没有来,也没有去;既没有欢喜,也没有悲哀。一切都是空性,一切都是寂灭离戏之法。《中论》开篇的“不生亦不灭,不常亦不断,不一亦不异,不来亦不去。”也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这一点。但是,在世俗名言中,因为前世业力的牵引,因为无明的染污,任何凡夫众生都别无选择地要有来有去,要流转轮回,要承受苦苦、变苦以及行苦的困扰。其中所谓的“变苦”,就是指因前面的欢乐,而引发出后面的忧伤,在快乐当中隐藏着悲哀的一种痛苦。六世嘉华仁波切仓央嘉措的一首道歌,就恰如其分地描述了这种变苦:“如果没有相见,人们就不会相恋;如果没有相知,怎会有着相思的熬煎?”每个人在一生当中都有过自以为甜蜜的经历,比如饱餐了一顿美味佳肴,结识了一位有缘知己,度过了一夜美好良宵,感受了一段黄粱美梦……但在短暂的幸福之后,等待自己的却往往是数目惊人的帐单,知己好友的背叛,相聚之后的分离,梦醒之后的怅然……而以前的一切欢乐,都只能变成一种回忆。由此可见,变苦的确是任何一位流落尘世的凡夫都无法逃避的痛苦。
尽管顺治皇帝在此也流露出不愿流落人世,不愿承受世间喜怒哀伤的念头,但是,除非是来去自在的菩萨,那又另当别论。除此之外,作为被业力绳索捆缚的凡夫,又怎能做到不来不去、不喜不忧呢?千百年以来,无论外道的苦行者,还是科学的探索者,有不少人甚至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却没有任何一个佛教之外的学科或者宗教找到了从根本上斩断轮回源泉的有效方法。只有大慈大悲的佛陀,才为我们指出了一条彻底摆脱轮回的光明大道:要想真正地不来不去,要想真正地不喜不忧,就必须消灭无明。正是以无明为因,才会导致后来的行、识、名色、入、触、受、爱、取、有、生、老死,这就是令众生流转轮回、承受痛苦的十二缘起。只有通过修持证悟空性,让轮回之因的无明彻底化为乌有,才能灭除后面紧跟而至的一系列程序,打碎十二缘起的链条,让轮回的现象不再重演,这就是十二缘起的还灭。
顺治皇帝在此偈中,通过自己不情愿投生轮回的厌离之情,向我们揭示出红尘世间的无可奈何,也间接地引出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不来不去、不喜不忧的唯一途径,就是抛却尘世,修持无上菩提!
悲欢离合多劳意,
何日清闲谁得知?
人世间的悲欢离合,是多么地消磨人的意志啊!又有谁能知道,在何年何月,我才能得到一份清闲呢?
三界六道,犹如熊熊烈火盛燃的炭坑。且不论惨不忍闻的地狱之苦,饥渴难耐的饿鬼之苦,受役遭戕的旁生之苦。即使转世于六道之中堪称善趣的人道,也不能逃离“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不欲临、求不得”的人生八苦;不能躲避悲欢离合的折磨煎熬。
生际必死、积际必尽、聚际必散、堆际必倒、高际必堕,描绘了世间层出不穷的不如人意。相依骨肉,天各一方;互憎冤家,狭路相逢,道出了人生不可逆转的万般无奈。日到中天,就必然趋于西落;月至圆满,必将会逐渐亏缺。连名扬古今、才华横溢的苏轼都禁不住哀叹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台湾诗人席慕容也禁不住抱怨:“为什么/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走得最急的都是/最美的时光?”
世事尘劳,无休无止;你死我活,冤冤不解。热衷名利之人,有谁甘愿抽身世外、恒处卑位?追求财禄之徒,有谁能够唾弃钱帛、视金如粪?争夺疆域之士,有谁宁肯铸剑为锄、息事宁人?所有的答案都是否定的。既然如此不愿舍弃,那么,世人朝思暮想的那种“静闻钟鼓响,闲对白云村”的清闲,也只能遥遥无期了。
世间难比出家人,
无牵无挂得安闲。
世间的人们是难以与出家人相比的,因为他们无牵无挂,所以能拥有一份安乐与清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既然身处世间,就难免会为纷繁琐碎之世事所困扰,被日益泛滥之欲望所牵引。朝廷命官有恐失乌纱的担忧;黎民百姓有惧怕饥寒的顾虑;大亨巨贾们昼夜盘算着吞并对手的计谋;小商小贩们时刻算计着蝇头小利的进项;即使初涉世间的学童,都不得不为升学赶考而悬梁刺股、目不窥园……
“劳生唯有僧无事,若悟真乘老更闲。”普天之下的芸芸苍生,只有出家僧人才能做到娴静无事,如果能了悟真如实相,就能越发任运自如、海阔天空。因为出家人抛却了世间的功名利禄、情爱天伦,安分守贫、清心寡欲,才能如行云一般飘逸,似流水一般舒缓。
“住也无求去也闲,飘然到处是家山。”正是因为出家僧人的无拘无束、无欲无求,才能拥有白眼世事沉浮,笑对人生起落的安闲心境。“衣单两斤半,随身十八物”的说法,也形象贴切地形容了出家人随意简朴、不受物役、不为境累的心态。
南朝梁慧皎的《高僧传》中云:“且披袈裟、振锡杖、饮清流、咏般若,虽公王之服,八珍之膳,铿锵之声,晔哗之色,不与易也。”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如果能身披袈裟、手持锡杖,痛饮山涧清流、咏颂般若之音,即使公子王孙的官袍、山珍海味的美馔、铿锵悦耳的仙乐、光彩华丽的容貌,也决不与之交换。这段斩钉截铁的道白,也一语道破了出家人安贫乐道、悠闲自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宽阔胸怀。
口中吃得清和味,
身上常穿百衲衣。
口中吃着清淡平和的美味佳肴,身上时常穿着“百衲衣”。
因为袈裟是以多块零碎布片缝缀而成,直领敞袖,穿著时覆住左膊,掩于右掖,另在右肩下拖一圆环,用以扣搭,所以又称“百衲衣”。
出家人每天品尝着延年益寿、滋补美颜的蔬菜瓜果、大豆蛋白,既没有伤害他众性命的业债,也没有肉食毒素的侵扰。
这种草衣木食的世外闲人生涯,的确是给个神仙也不愿交换的美差。虽然在节衣缩食、物资匮乏的年代,“身穿的确良,口啖回锅肉”是很多人心目中的梦想。但随着物质财富的日益丰富,随着化纤织物地位的一落千丈,随着肉食危害的逐渐曝光,在崇尚回归大自然的现代社会,布衣素食又成了时尚的标志。君不见,有多少时髦青年身着缀满补丁的“百衲衣”招摇过市;有多少社会名流以茹素戒杀的行为博得了民众的拥护。
只有清和素净的天然之味,才能培植孕育出“和光同尘,遁迹市廛”、“雪夜煨芋谈禅”的心境,才能体味感受到“卷衲消寒木,扬帆寄断云”、“山窗听雪敲竹”的场景。要陶冶心胸,必须具有宁静淡泊的心态;要脱离物累,必须具有高洁超然的品格;要明见心性,必须具有清澈沉寂的意境。如果能具备清高的意趣,远大的志量,贫贱岂能移?富贵岂能淫?威武岂能屈?
五湖四海为上客,
逍遥佛殿任君嘻。
无论走遍五湖四海,出家人都是最尊贵的上宾。如果能做到了无牵挂,逍遥自在,则可以任凭你在佛殿中随意嘻笑。因为出家人唾弃了世间的功名利禄,或者隐迹潜踪,过着枕山栖石、吟风弄月,犹如鸢飞鱼跃般的生活;或者云游四海,过着浪迹天涯、处处为家,恰似行云流水般的岁月;或者寄身禅房,过着暮鼓晨钟、六根清净,如同清风明月般的日子。
“五湖四海尽曾游,自在纵横不系舟。”“寄迹五湖外,萍逢四海间。”从这些禅诗的字里行间,无不随意自在地向我们勾勒出云游僧人飘逸出世的道骨仙风。有一点需要提醒诸位,以上说法都是针对身心获得自在、境界高深的成就者而言的。在没有达到一定境界之前,最好不要以云游参学为名而东奔西荡、四处游走。
在出家人行住坐卧四种威仪中,以修习寂止胜观、生发无漏智慧为主的“坐”还是最重要的。要知道,除了少数利根之人以外,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一切以修所证之功德妙用,都是从定而发的。如果离开了修养身心的禅定,又怎么能够获得身心的自在呢?正如五代时期的招庆省僜禅师所云:“四威仪内坐为先,净滤身心渐坦然。”如果身心没有抵达坦然自如、沉寂湛然的境界,又怎么能面对外境如如不动、心如止水呢?连在临济宗举足轻重的汾阳善昭禅师都摇头晃脑地唱着:“闭户疏慵叟,为僧乐坐禅。”更何况初入佛门之人呢?只怕在遭遇纷然喧闹之外境时,定力欠缺之人根本无从掌握住自己的牛鼻绳,最终只能被外境牵着鼻子走。至于“即使铁轮顶上旋,定慧圆明终不失”的坚定意志,就更是无从谈起了。
至于“逍遥佛殿任君嘻”的说法,也是指因为出家人抛却了世间红尘的牵绊,所以能逍遥自在地在佛殿中闻思修行,使心田得以蒙受佛法甘露的滋润,自然是法喜充满、愉悦舒心。而不是指薄地凡夫可以将圣洁庄严的佛殿当作恣意逍遥、任随嬉戏之地。
所以,在没有证达万法平等之前,切不可逾越轨范、肆意放荡,作出践踏佛殿、亵渎三宝、蹂躏佛门的疯癫行为来。要知道,无知的无畏与彻悟的无畏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如果不谨慎地加以取舍,只怕有一天不幸因此而惨堕地狱,自己还浑然不知,那就是再可怜不过的事情了!
莫道僧家容易做,
皆因屡世种菩提。
虽然不是真罗汉,
也搭如来三顶衣。
不要以为出家是轻而易举之事,所有能享受出家福果的人,都是因为在多生累劫中积累培植了不可估量的菩提善根,才能获得现世的出家因缘。即使没有证达阿罗汉的果位,也能披搭起如来所传之三衣。《大智度论》云:“孔雀虽有色严身,不如鸿雁能远飞,白衣虽有富贵力,不如出家功德胜。”《菩萨本生鬘论》中也云:“出家之利,高于须弥,深于巨海,广于虚空,所以然者。由出家故方得成佛,三世诸佛未有不因舍家出家成佛者也。”
虽然出家具有如此巨大的意义,但能够哪怕在一刹那间生起出家之念的世间人,也是微乎其微的。即使生起了偶尔的出离之心,但其中的大多数人也会因为业力的制掣而无法出家。人身难得,以此难得人身出家修行,就更是难上其难。只有在生生世世中积累栽种了不可思议的菩提妙种,才有可能获得出家的机会。出家人的崇高地位,即使梵天帝释、转轮之王也无法企及。因此,我们千万不要错过了这千载难逢的时机,辜负了这至尊至贵的僧袍。
但是,据说在世间很多小说电影的描绘中,时常会有这样的一幕:在某人生意受创、婚姻失败、家破人亡的时候,就会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中,声泪俱下地宣布:“我要出家了!”最终的结局,却常常是主人公卧薪尝胆之后的东山再起,历经艰辛之后的皆大欢喜,劳燕分飞之后的鸳梦重温……这些错误荒唐的诱导在世间人的潜意识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的思维模式——出家只是一种如同儿戏般的、暂时的逃避现实。至于出家人济世救难、度脱众生的神圣形象,已经很难在人们心目中占有一席之地了。
但是,圣洁庄严的寺院丛林,不是情感受挫的抚慰地,不是阻挡怨敌的避难所,更不是的重出江湖的练兵场。《十轮经》云:“出家僧相,乃秽恶世间清净幢相。”出家人沅茝澧兰般高洁的清净形象,是容不得愚昧无知之人去随便玷污、任意糟踏的。作为有智之人,应当发自内心地对出家人生起崇敬之情。
《围炉夜话》中云:“肯救人坑坎中,便是活菩萨;能脱身牢笼外,便是大英雄。”如果能生出真实无伪的出脱三界牢笼的出离心,以及救度众生于轮回坑坎的菩提心,能够严守清净无垢的戒律,纵然不是三毒永尽的阿罗汉,也有披搭起如来三衣,成为三界供养之境的不可掠夺之权利。
兔走鸟飞东复西,
为人切莫用心机,
百年世事三更梦,
万里江山一局棋!
尽管兔子飞鸟为生计而东奔西跑,却最终逃不出网罟的困缚,猎枪的袭击。生为有头脑的人,就应当以此为鉴,千万不要为了钻营牟利而费尽心机。百年人生犹如一场梦境,万里江山也只不过是一盘棋而已。
自然界的动物们往往会有人类所无法理解的习俗——兔子喜欢上窜下跳、鱼类(包括鲑鱼、鳟鱼、金枪鱼、青海湖湟鱼等都属于回游性的鱼类)偏爱回游产卵(很多生殖回游的鱼类在刚一出生之际,便跟随鱼群顺流而下,长至壮年后,又开始溯流而上,在即将回到当初出生的产卵区时,便开始了繁殖后代的工作,有的鱼类甚至因此而精疲力尽致死。在加拿大的西海岸,大批鲑鱼因回游而死的情况,已经成了引起世界关注的一种生态现象。随着近年来河道的逐步干涸,个别不懂生态之人在水库电站项目上的盲目兴建,很多鱼类因丧失回游环境而开始濒临绝迹,这不能不算是一种令人悲哀的现状)、蜜蜂终身辛勤采蜜、候鸟忙于南北迁徙。
有位道友曾经给我描述过这样一段细节:我曾看过一部轰动一时、倍受赞誉的记录片——《迁徙的梦》(或叫《鸟与梦飞行》),全片一百多分钟,全部拍摄的都是各种候鸟往来迁徙的过程。其中有的候鸟在一年当中要飞行上万英里的距离,其中的困苦艰辛不用描述大家也可想而知,更何况跋涉穿越途中不幸遭遇猎人偷袭的境遇?记得当时一起观看影片的好几位道友,都因枪声过后,飞雁坠落、羽毛横飞的情节而唏嘘不已。看完影片以后,大家都情不自禁地开始为动物们的忙碌辛劳、执着坚持而感慨万分……
的确,在人类看来,像候鸟这样不畏艰险,将一生的精力都用于疲于奔命实在大可不必;像鱼类一般逆流而上,舍身弃命的回游产卵也的确令人同情;兔子的行为值得嘲笑,蜜蜂的辛劳愚蠢至极。但我们又何曾想到,它们的这些行为,都或是因为前世的习气,或是为了自己与子孙后代的生存繁衍,并不是毫无道理、不可理喻的事情。其实,我们这些自命不凡的人类与这些动物相比,不但没有什么高明之处,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眼世态百相,愚昧无知的人们,哪一个没有为了自己的生存、子孙的顺利而奔波劳碌、筹划算计?为了滚滚红尘中的声色犬马,为了过上穷奢极靡的日子,为了争夺颐指气使的权利,人们更是绞尽脑汁、处心积虑。哪怕前人已经粉身碎骨,仍然有千百万的后人会前赴后继;哪怕已经一败涂地,仍然会千方百计地去寻找卷土重来的机遇……要想细述世人的千种计谋、万种心机,恐怕用三天三夜也无法道尽。总而言之,用“人人总持用机筹”就可以恰到好处地一言以概括。难道这一切,不都是世人的自寻烦恼、庸人自扰吗?
稍有一点因果常识的人都知道:如果没有前世今生勤积福报、甘处卑位的垫底,即使打拼得头破血流、精疲力竭,也不可能获得意想中的财富和地位。《红楼梦》中八面玲珑、争强好胜的王熙凤,就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的典型。古人云:“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千万不要再重蹈王熙凤之流的覆辙了!
海灯法师因感慨于道教陈抟祖师以睡谢官的行迹,而有“梦短梦长总一沤,先生不识有春秋”的溢美之词。的确如此,无论是夜阑人静的三更短梦,还是人生百年的悠长之梦,都只不过是水中的浮泡,镜中的影像,沙漠的阳焰,奇异的幻术而已。佛经云:“三界兮如幻,六道兮如梦,圣贤出世兮如电,国土犹如水上泡,无常生灭日迁变。”“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财色、名利、食睡,都是虚幻不实的东西,如同空中的浮云一般,缥缈不定、无有实质;山河大地、日月星辰,也都是无常迁流、了不可得的本体。沧海桑田、四大皆空,器情世间的一切万法,都不能超离苦、空、无常、无我的形相,都是如梦如幻的虚无影迹,都像棋盘中的虚构战局。
沉迷对弈之人,虽然会为棋盘中的调兵遣将,假想中的国土江山而争得面红耳赤;沉醉梦境的人,也会因梦中的收获与付出、中意与厌憎而患得患失、乐哀怒喜。但在棋局结束、恍然猛醒之后,一般都会将这一切抛之脑后而不予在意。但是,在面对人生大梦、三界棋局之时,又有几个人能够进退自如、收放得体呢?
作为修行人,在了知人生本质之后,我们就不应该再一味沉湎于无休止的世事之中。要知道,无论怎样的美馔珍馐,在“下喉三寸”之后,又能“成何用”呢?无论怎样的锦缎华服,在人老珠黄之后,又岂能掩饰岁月的痕迹?无论怎样的丰功伟业、光宗耀祖,可否能出离三界、永脱轮回?如果不能了生脱死、明心见性,如果不能离苦得乐、超凡入圣,就只能永远徘徊于三界、流浪于六道。
我们不能受制于五欲六尘,我们不能沾染了世俗之气,既然落发出家,就应有“穿衣唯求蔽体,饮食只为充饥”的浩然之气,只有在安祥和谐的心境中,才能体悟清净无为的自性世界,彻见光明无碍的自然本体。
禹尊九州汤伐夏,
秦吞六国汉登基,
古来多少英雄汉,
南北山头卧土泥!
大禹尊崇于九州,商汤讨伐了夏桀,秦王吞并了六国,刘邦登上了王位。自古以来,有多少叱咤风云的英雄豪杰,最终都只能横卧山头,化为泥土。所谓“九州”,是指殇、瀚、宁、澜、中、宛、越、云、雷九州。也有说是:衮、冀、青、徐、豫、荆、扬、雍、梁九州的。
大禹是中国古代继尧、舜之后第三位公认的“英主”,他勇敢地接受舜的指令去治理危害百姓的洪水。在治水期间,大禹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三过家门而不入,经过十三年的努力,终于领导众人用开渠排水、疏通河道的办法,将肆虐一时的洪水引向了大海。并因此而得到了九州百姓的拥戴尊崇,具备了斩杀胆敢怠慢己命的部落首领防风氏的势力,从而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奴隶制王朝──夏朝。
夏桀是夏朝最后一位君主,因其暴虐无道、作恶多端并且荒淫无度,而使民生凋敝、众叛亲离。成汤利用这一大好时机,首先争取到了众多方国的支持,然后又兴兵伐夏、起义革命,由于深得人心,故得以连连取胜,最终将曾经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夏桀流放到了南巢(今安徽巢县西南),直至其寿终而亡,并由此而建立了商朝之大业。
秦始皇嬴政是中国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他先后消灭了韩、魏、楚、燕、赵、齐六国,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多民族中央集权制国家——秦朝。在统一六国之后,他搜刮了大量民脂民膏,以修建豪华的阿房宫、骊山墓,以及驰名中外的万里长城。他先后进行了五次大规模的巡游,并在名山胜地刻石纪功,以炫耀声威。为寻找长生不老之药,又派方士徐福率领数千童男童女至东海求助于神仙,虽然耗费了无以数计的人力物力,却未能幸免终究一死的结局。
刘邦是西汉的开国皇帝,人称汉高祖。他凭借英俊的相貌、反叛的天性、出众的才智、超人的胆识,从出生贫寒的浪子,一举成为反秦主力,继而与西楚霸王项羽进行了争夺帝位的楚汉之战。他任人唯贤、用人不疑,大胆地任用了萧何、陈平、张良、韩信等英勇善战、出类拔萃的将领,致使对手节节败退。长达四年多的战争,终于以项羽自刎于乌江而落幕。从而统一了天下,创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历史悠久的统一王朝——西汉。
但是,无论是以上这些功盖乾坤、名垂千古的明君,以及万民切齿、遗臭万年的暴君;还是驰骋疆场、战功累累的武将,以及雄才大略、足智多谋的文臣,哪怕其美誉传扬于南北,豪气纵横于天地,黎民仰如星斗、诸侯敬如神器;哪怕其“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终究抵不过死主的进攻,阎罗的宣判,只能落得“一抔净土掩风流”的结局。就像《好了歌》中所唱的一样:“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但是,正如《入菩萨行论》中所云:“智者纵历苦,不乱心澄明,奋战诸烦恼,虽生多害苦,然应轻彼苦,力克贪瞋敌,胜彼乃勇士,其余唯杀尸。”只有历经诸多苦难却不乱心志,敢于与烦恼英勇作战,立誓冲出三界之坚固重围,拯救众生于水深火热,并最终获得自在的佛门将士,才是真正的英雄勇士。
所谓“智不住三有,悲不住涅槃”,就是说,因为菩萨勇士们已经获证了究竟的自然本智,不会受制于生灭无常的三有,所以获得了无生无灭的永恒;又因为菩萨勇士们消除了一切执着,具有无与伦比的大悲之心,所以不会耽着于涅槃寂灭,而是毫无畏惧地奔赴轮回,救拔众生于苦难之中。这种无私无畏并获证无生无灭的勇士,难道不是真正永恒的英雄吗?数英雄人物,还看空门!
黄袍换却紫袈裟,
只为当初一念差。
我本西方一衲子,
缘何落在帝皇家!
只因为当初的一念之差,便用黄袍换去了紫色的袈裟;我本来是西方的一名出家人,却为什么会转世投生于帝皇之家呢?所谓“衲子”,也即出家人的另一种别称。许多年老的僧人,常常以“老衲”自称。
所谓“西方”,既可指被称为极乐世界的西方刹土,也可指唐玄奘西天取经的印度天竺之国。此处如果理解为极乐世界,虽然与顺治被世人共称为三大文殊化身皇帝(其他两位分别为乾隆与康熙)之一的身份相符,但乘愿再来娑婆世界,已经获得大彻大悟的菩萨勇士,是不可能有畏惧轮回的后悔之意的。即使偈颂中所流露的沮丧之情是菩萨的一种显现,也不可能出现一边自报家门说自己是来自西方世界的菩萨,一边悔恨不迭、懊丧不已地连连抱怨不该来此肮脏污浊之地的情形。因此,此处的“西方”,应当是指印度。
能够投生为举世尊崇、万人敬仰的皇子,是多少世人朝思暮想、艳羡渴慕的地位啊!但在顺治皇帝的心目中,身着黄袍的帝皇之躯又怎能与身披紫色袈裟、尊贵神圣的出家之身相提并论呢?对于自己如今漂泊沦落到这步田地的境况,顺治的追悔、伤感与厌倦,也在此偈中难以抑制地溢之于言表之间。
至于“我本西方一衲子”的出处,究竟是顺治得受了高人指点,还是修得了宿命通,本人不得而知。但是,既然能生起如此难能可贵的强烈出离之念,多半是有前世出家之缘的结果。因此,顺治皇帝的这种说法,也不能说是平白无故的信口开河。
“黄袍换却紫袈裟,只为当初一念差”,顺治皇帝将此刻所流落的处境,归咎于当初的一念之差,也并不是无根无据的。古人云:“一事不谨,即贻四海之忧;一念不谨,即贻百年之患。”对于修行人而言,如果没有对清净刹土生起信乐之念,如果没有在临终之际生起往生净土的意愿,是决不可能无缘无故而获得往生的。只有在真实意乐的基础上,才有可能往生净土、脱离轮回。
《极乐世界功德庄严经》云:“阿难陀,若有众生,甚至一发心随念如来,欲往生彼刹,于讲授甚深妙法时,苦行及不懈怠,不怯不畏,甚至一发心观想善逝阿弥陀佛,生起意乐者,彼等于梦中能见善逝阿弥陀佛,终将往生极乐世界,于无上真实圆满菩提道中不退转。阿难陀,彼诸善逝照见实相故,于无量无边十方世界中,皆已念诵如来阿弥陀佛名号,并称扬赞叹阿弥陀佛。”《无死鼓声总持经》云:“具信善男或善女,谁有信心、胜解及恭敬心,将往生净土。”《大乘无量寿经》云:“我作佛时,十方众生,闻我名号,至心信乐。所有善根,心心回向,愿生我国。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觉。”无垢光尊者在《窍诀宝藏论》中,也以“获得解脱二种之六法”,宣说了中阴解脱的窍诀。
由此可见,在汉藏的诸大经论中,都再三强调了意念——哪怕是一刹那之意念,在解脱往生的关键问题上,都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
顺治皇帝在此偈中,以自己的沉痛代价为教材,意在告诫后人:一定要吸取前车之鉴,千万不要因现世的一念之差而在无数个来世抱恨终身了!
十八年来不自由,
南征北战几时休?
朕今撒手归西去,
管你万代与千秋。
十八年以来,从未获得过一时一刻的自由,这种南征北战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啊?现在,我立誓要抛下这一切,去追寻西方刹土的安乐,管你什么大清帝国的千秋万代,兴亡成败!任何一个国家,都难以避免战争的威胁。为了扩充自己的疆域,就必须发动战争;为了保卫自己的领土,就必须遭遇战争。保证江山国土的金殴无缺,是每一位主持朝政的帝王所义不容辞的责任。
作为满清王朝入关后的第一代皇帝,年轻的顺治是任重而道远的。纵使他毫无“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纵使他一心向佛、无心恋战,在战乱四起的年代,也采纳各方意见,制定了重抚轻剿的策略,但是,从他六岁登基,十四岁亲政,直至二十四岁出家的十八年中,也经历了从顺治元年四月摄政王多尔衮率清军于山海关击败大顺军,从而占领北京城的山海关之战,以及剿灭弘光、大西、鲁王、隆武诸政权,直至顺治十八年郑成功收复台湾的大小等级不同、历时长短各异的多次战争。
而在君臣之间、宫廷内部所爆发的没有硝烟之战争的残酷性,更是比短兵相见、枪炮相向的战争有过之而无不及。面对这种狼烟蜂起、四面楚歌的现状,顺治终于按捺不住,将长久埋藏于心中的不满与厌恶酣畅淋漓地发泄出来:“朕今撒手归西去,管你万代与千秋!”将万人垂涎的紫禁城之龙廷高坐抛之于脑后,一副“誓将去汝,适彼乐土”的悠然出世之心活脱脱地跃然纸上。由此可知,顺治皇帝毅然决然地背弃红尘之心,已呈千军万马也不可阻挡之势。
在对顺治皇帝的出离之心由衷钦佩的同时,也为人类社会绵延不断的战争之灾而深感悲哀。自有人类史以来,历代的统治者们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乐此不彼地招兵买马、穷兵黩武,置无辜百姓的和平安宁于不顾,发动了无以数计的战争。无量生灵惨遭涂炭,无边苍生家破人亡,历经浩劫的人们,多么希望能有祥和宁静的一天啊!
古德云:“千百年来碗里羹,怨深似海恨难平,欲知世上刀兵劫,但听屠门夜半声。”慈寿禅师也云:“世上多杀生,遂有刀兵劫;负命杀汝身;欠财焚汝宅;离散汝妻子,曾破他巢穴;报应各相当,洗耳听佛说。”连英国的华尔绪博士都深有体会地说:“要想避免人类流血,便须从餐桌上做起。”由此可见,残杀无辜生灵、捣毁鸟兽家园,就是刀兵之劫、妻离子散的主要因素。如果想避免战争的侵害,如果不想遭遇流离失所的下场,就必须停止戕杀生命的暴行。作为修行人,我们更应该成为珍惜生命、散播慈爱、倡导和平的典范!
结语
大持明者班玛班扎云:“见由无明业惑所产生,三界犹如炽燃之火坑,以出离心持一解脱戒,功德之本乃第一要道。”三界六道,的确如同炽烈焚燃之火坑,它使我们受尽了焦灼之苦,只有在出离心的前提下,受持清净的解脱之戒,才是一切功德的根本源泉,才是迈向解脱的当务之急。
《赞戒论》云:“若于殊胜佛法起信心,仅剃头发披红黄僧衣,果报今来善因得增长,经说种种善聚妙功德。”《神变经》也云:“何者三界诸众生,皆为引入菩提道,发心坚定圆劫中,布施儿女妻子等。何人以发菩提心,随学善逝之轨迹,发心出家跨一步,此福已胜前功德。”出家的功德,实在是山不能测、海不能量,文字不可描绘,言语无法尽述的。身为因出家而倍感受益匪浅的一份子,我真诚地希望周围的人也能真正生起坚定不移的出家之念。即便因种种原因而不能出家,也能做到恭敬出家僧众,并真心诚意地随喜赞叹他人的出家行为。
在此,我将自己的这份拳拳之情,借助以上文字表达出来,但愿以这份真情,能起到浅移默化的作用。使有缘之人能以此为缘,逐渐由世间而出世,由在家而出家,由邪入正,由迷转悟,由梦而醒,由苦得乐,由凡入圣,由烦恼转菩提,由热恼而清凉,最终抵达光明自在的清净法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