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行迹|济癫僧传(16)
十六 化盐菜济公被逐
却说那济癫回寺,刚进得山门,就撞见了首座问道:“你连日不见,长老甚是查问!你却在何处?”
济癫道:“我被长老拘束得苦了,熬不过,故走出寺去耍子耍子,不瞒你说,我连日在升阳楼吃酒,新街里宿娼。”
首座大怒道:“罢了!罢了!一个和尚吃酒,已是犯戒,怎么又去宿娼,快到方丈去,与长老说个明白,省得后来连累我。”
就一把把济癫拖进方丈来,禀上方丈道:“济癫不守禅规,私自逃出饮酒宿娼,理当责罚。”
长老问济癫道:“你果有此事么?”
济癫道:“不过一时游戏,怎的没有?”
长老道:“别事可游戏,宿娼如何也游戏得!”长老命侍者打他二十。
侍者领命将济癫拖翻在地,揭起直裰,不期济癫未穿裤子,将身子一扭,早露出来,倒引得众僧掩口而笑。
长老看见遂问首座道:“这厮出家释子,怎如此无视,一些规矩也不知!”
首座道:“这都是先师护短子,道他疯癫,纵容惯了,因此一味放肆。”
长老道:“他既疯癫,打他也无益,且放他起来,饶他去吧。”
济癫得放,跳起身来,走出方丈,呵呵大笑道:“你们这般恶秃驴,拖我去见长老,指望打我,长老有情,却又不打我,只觉拖得没趣!你若是个好汉子,须替我跌三跤。”
众僧道:“你是个疯子,谁来睬你!”
济癫道:“你这般贼牛,只会说寡嘴,却又怕我!”自此益发疯疯癫癫,在寺搅乱。
众僧都纷纷的来与长老算计,要逐济癫出寺。长老道:“他虽则疯癫,却是先师传衣钵的徒弟,怎好无端逐他?”
监寺道:“我有一计,使他自己安身不牢如何?”
长老问:“是甚么计?”
监寺道:“先年寺中,原有个盐菜化主,每日化来供给公用,因这个职事最难料理,无人承当,故此废了。长老何不委他做个化主,叫他日日去化?他若化不来,自然怕羞,没嘴脸回寺了。”
长老道:“此计虽妙,只怕他不肯承当。”
监寺道:“这个不难,他最贪酒,只消请他吃个快活,再无不承当之理。”
长老听了,叫众僧备酒,一面叫侍者寻了济癫来。
济癫走入方丈,见了长老,长老道:“众僧买酒在此请你。”
济癫道:“众僧与我都是冤家,今日为何肯发此菩提心请我?必有原故,求长老说明了好吃。”
长老道:“我初到此住持,不晓得前边的事体,众僧俱说先年寺中原有个盐菜化主,化来供给,近来无人,故此常住淡薄。今欲仍旧立一化主,十方去化,要你开一疏头,因此买酒请你。”
济癫道:“这个不难,落得吃的;吃得快活,文章做得快当!”
长老道:“既是请你,自然尽你吃。”遂令行童取出酒食,排在他面前,放下一只大碗。
济癫大笑道:“每日瞒着长老,只觉吃得不畅;今日长老请我,才吃得俏皮!”拿起碗来,一上手吃了二三十碗,还不肯住手。
长老道:“酒虽吃,疏头也要做,休得醉了误事!”
济癫道:“不难,不难,快取笔砚来,待我做了再吃吧!”
侍者即排上文房四宝,摊开册子,浓浓的磨起墨来。
济癫也不思索,提起笔来写道:
伏以世人所急,最是饥寒;性命相关,无非衣食。有一丝挂体,尚可经年;无数粒充肠,难挨半日。若无施主慈悲,五脏内便东颠西倒;倘乏檀那慷慨,方寸地必忍冻吞饥。持斋淡薄,但求些咸味尝尝;念佛饥肠,只望些酸菜嗒嗒。欲休难忍,要买无钱。用是敬持短疏,遍叩高门,不求施舍衣粮,但只化些盐菜。若肯随缘,虽黄叶亦是菩提;倘能喜舍,纵苦水莫非甘露。莫道有限篱蔬,不成善果;要知无边海水,尽是福田。若念和尚苦恼子,早发宰官欢喜心。总算来一日三十贯财供入常住;远看去终须有无量福,遍满十方。非是妄言,须当着力。谨疏。
济癫写完呈上,长老看了,喝彩道:“妙文!妙文!”叫行童再取酒来筛。济癫心下快活,又吃了十来碗。
正在兴头上,长老道:“你这疏头,实是做得巧妙!今一客不烦二主,更请你做个化主吧。”
济癫道:“我是疯子,如何做得化 主?”
监寺接口道:“济师兄,长老托你,你休要推辞!你认得十六厅朝官,十八处财主,原只好骗他些酒吃吃,如何化得动他的钱钞?”
长老道:“你且胡乱化半年三个月,我再着人代你吧。”
济癫此时,已吃得薰薰然,便道:“我吃了你们的酒,料推辞不过,就做个化主吧。”
长老大喜,便叫点香花灯烛,铺下红毡,请济癫坐了,受长老三拜。
济癫取了化册,走出方丈来,暗想道:“此番举动,明明是做成圈套,想逐我出寺!不如起了度牒,往别处去吧!”
遂回方丈,禀上长老道:“既做化主,未免要各处去化,若无度牒人只说我是个野和尚,谁肯施舍?”
长老道:“这也想得是。”
即令监寺取出度牒来,交与济癫收了。济癫见天色已晚,遂到禅堂去睡了一夜。正是:
朝夕焚修求佛度,佛在当面识不破,
非是禅心荆棘多,总为贪嗔生嫉妒。
毕竟不知济癫明日出寺,端的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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