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僧行迹|济癫僧传(7)
七、坐不通前真苦恼
却说道济随着监寺到云堂中来,只见满堂上下左右俱铺列着禅床,多有人坐在里面。监寺因指着一个空处道:“道济,此处无人,你可坐吧!”
道济就要扒上禅床去,却又不知该横该竖,因向监寺道:“我初入法门,尚不知怎么样坐的,乞师兄教我!”
监寺道:“你既不知,我且说与你听着:也不立,也不眠,腰直于后,膝屈于前,壁竖下路,不靠两边。下其眉而垂其止,交其手而接其拳。神清而爽,心静而安。口中之气,入而不出;鼻内之息,断而又连。一尘不染,万念俱捐;休生怠惰,未免招惩。不背此义,谓之坐禅。”
这道济听了这番言词,心甚恍惚,然已到此,无可奈何,只得勉强扒上禅床,照监寺所说之规矩去坐。
初时犹有精神支撑住了,无奈坐到三更时候,精神疲倦,忽然一个昏沉,早从禅床上跌将下来,止不住连声叫起苦来。监寺听见,慌忙进来说道:“坐禅乃入道初功,怎不留心,却贪着睡,以致跌下来!论起禅规,本该痛责,姑念初犯,且恕你这一次!若再如此,定然不饶!”监寺说完自去。
道济将手去头上一摸,已跌起一个大疙瘩来了,无可奈何,只得挣起来又坐。
坐到后来,益发睡思昏昏,不知不觉又跌了下来。监寺听见,又进来说了一番。不期道济越坐越挣挫不来,一连又跌了两跤,,跌得头上七块八块的青肿。监寺大怒道:“你连犯禅规,若再饶你,你越发怠惰了!”遂提起竹片道:“新剃光头,正好试试!”
便向头上一下打得道济抱着头乱叫道:“头上已来了许多疙瘩,又加这一竹片,疙瘩上又加疙瘩,叫我如何当得起?我去告诉师父!”
监寺道:“你跌了三四次,我只打得你一下,你倒还要告诉师父!我且再打你几下,免得师父说我卖法!”提起竹片又要打来。
道济方才慌了道:“阿哥!是我不是,饶了我吧!”监寺方冷笑着去了。
渐渐天明,道济走起来,头上一摸,七块八块的无数疙瘩,连声道:“苦恼苦恼!才坐得一夜,早已满头疙瘩,若坐上几月,这颗头上,哪里安放得这许多疙瘩?真个苦恼!”只是入了禅门,又不好退悔,且苦苦熬去。
又熬了两月,只觉禅门苦恼万千,趣味一毫也没有,因想到:“我来学佛,指望明心见性,有些会悟,今坐在聋听瞎视中,与土木何异。且在家时醇上美酒,香脆佳肴,尽我受用。到此地来,黄菜淡饭,要多吃半碗也不能,如何过得日子,不如辞过了长老还俗去吧,免得在此受苦!”
立定了念头,急急地跳下禅床来,往外就走,走到云堂门首,早有监寺拦住道:“你才小解过,为何又要出去?”
道济道:“牢里罪人,也要放他水火,这是个禅堂,就管得怎的紧?”
监寺没法便道:“你出去,须要速来。”
道济也不答应,出了云堂,一直走到方丈来。那远长老正在入定,伽蓝神早已告知其故,连忙出定,忽见道济已立在面前。遂问道济道:“你不去坐禅,来此做甚么?”
道济道:“上告吾师,弟子实实不惯坐禅,求我师放我还俗去吧!”
长老道:“我前日曾说过,出家容易还俗难。汝既已出家,岂有还俗之理?况坐禅乃僧家第一义,你为何不惯?”
道济道:“老师但说坐禅之功,岂不知坐禅之苦,待弟子细说与老师听听:
坐禅原为明心,这多时,茫茫漠漠,心愈不明。静功指望见性,那几日,昏昏沉沉,性愈难见。睡时不许睡,强挣得背折腰驼!立时不容立,硬竖的筋疲力倦。向晚来,膝骨伸不开,到夜深,眼皮睁不起。不偏不侧,颈项带无木之枷;难转难移,身体坐不牢之狱。跌下来脸肿头青,扒起时手忙脚乱。苦已难熬,监寺又加竹片几下;佛恩洪大,老师救我性命一条。”
长老笑道:“你怎将坐禅说得这苦,此非坐禅不妙,皆因你不识坐禅之妙。快去再坐,坐到妙方知其妙。自今以后,就坐得不如法,我且去叫监寺不要打你,你心下如何?”
道济道:“就打几下还好挨,只是酒肉不见面,实难打熬。弟子想:佛法最宽,岂一一与人计较,今杜撰了两句佛语,聊以解嘲,乞我师垂鉴。”
长老道:“甚么佛语,可念与我听。”
道济道:“弟子不是贪口,只以为一块两块,佛也不怪;一腥两腥,佛也不嗔;一碗两碗,佛也不管。不知是也不是?”
长老道:“佛也不怪不嗔,任你岂不自家惭愧,皮囊有限,性命无穷,决不可差了念头。”道济不敢再言。【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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