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腊月十九 南阳慧忠国师圆寂日——独留无缝塔 寒空照明月
唐代南阳慧忠国师,浙江诸暨人,俗姓冉。自小不爱与人谈笑,平日连家门前的小桥也未曾去过。然而十六岁那年,他望见桥外有僧人经过,忽然快步追过桥去,向僧人礼拜,寒暄问候起来。家中亲眷及左邻右舍见到这一幕,皆甚感惊讶,觉得此儿与寻常人不同。
师子儿 岭南行
从僧人那儿,年少的慧忠禅师听闻六祖大师在曹溪弘法,虽然不知往岭南的路要如何行去,他毅然赶往曹溪参礼六祖。初见六祖大师时,大师问他:“你从什么地方来?”对曰:“只近。”祖又问:“你的生缘在什么地方?”师答:“自受五蕴之身后,就记不得了。”
慧忠禅师敏而好学,善根具足,随六祖惠能大师出家后,传承法脉心印。住南阳晦迹韬名用功四十余载,足不出山。有时随缘安居青松之下,历于九旬,友狎麋鹿,寄身天地;有时栖心三昧,息虑忘缘,入于无我无人之境。
韬晦行 砺法眼
当时有位利涉法师,是印度婆罗门种,从西域入大唐,途中巧遇东返的玄奘大师,结伴偕行,并礼玄奘为师,也一同参与译经事业,唐中宗对他尤其器重。利涉法师在开元年间,曾于帝京安国寺开讲华严大座,当时四众奔拥,云集听法,法堂中人山人海,拥挤得连容膝之地都没有,唐玄宗时获赐“明教大师”。
后来利涉法师迁徙南阳龙兴寺,慧忠禅师前去参礼。慧眼独具的利涉法师一见到慧忠禅师,便对这衲衣朴实的僧人,特别器重,并且勉励他:“以您的道德高风,将来当为帝王之师。好好努力!您所成就的道业绝非我辈所能及。”随后又供养衣物等具。
师于南阳党子谷,一则深入法王之圣定,二则博学八万四千法门,道声日卓。刺史开国公王琚、司马太常少卿赵颐贞等,从而问道,礼以为师,后又将禅师的道德修持上奏玄宗。玄宗皇帝特地下诏请师入京请法,师说法圆融,宗教皆通,无论世典、训诂,或是戒律、经教、心性之旨,无不博通明达,又兼明儒典。一时间闻风问道的王公大臣很多,声望顿起。然而,禅师仍韬光养晦,清风劲节,昼夜澄心,冥顺于道。
安史之乱时天下不安,四处有兵马盗贼作乱。贼寇凶狠残暴,灾祸频传,南阳地区也陷入了险境,情况非常危急,不断有人前来请师避寇,暂往他方,师始终没答应。后来贼寇攻陷南阳,经过了慧忠禅师的住所,群寇闯入,见师端坐不动、神色凝然,于是拿起白刃厉声威胁。慧忠禅师不屈不惧,寂然安坐、面色无挠,贼寇首领观见禅师淡定而具足威仪,高风英逸,自有一番肃穆的道德气象,心中了知此是有道之人,不敢勉强相逼,反而投剑于地,罗拜致歉,并请师收其为弟子。
时贼寇四处流窜作乱,想要逃跑躲避盗贼的人非常多,只是不管跑到哪里,四处都有乱党贼害,因此中途罹难丧命的人不计其数。慧忠禅师在此乱事之后,对众人说道:“群寇做乱不断,事不可止,不宜再久居此处。”于是杖锡沿着江岸远去。有些听到禅师提醒,却坚持留在原处没有离开的人,不久尽被盗寇所杀。由慧忠禅师对事态的洞察,更可推知其智慧之广。
国有师 肃耳目
肃宗皇帝即位后,上元二年敕使迎请慧忠禅师入京,师气宇轩昂、神德英武,天子一见便肃然起敬,向师请益治国之道。师侃侃对以唐尧虞舜之风,肃宗听得非常地专心,油然生起崇敬尊仰,于是直接坐于禅师之前听法。之后肃宗请师住持千福寺,待以师礼,并且特赐慧忠禅师上殿时乘轿而来;与师相坐听法,不拘君臣之礼。
当有高人异士来觐见圣上,帝往往诏请国师勘验,师之辩才敏捷,常能识人!面对帝王请法或当朝权臣问道,师亦不假辞色,贤言简重随问而答,人们知道师为有道之人,便常登门请法。禅师后念前人先贤之语:“若欲得道者,当住衡岳、武当等山,专精一心用功。”于是奏请肃宗在武当山建太一延昌寺,于白崖山党子谷建置香严长寿寺。
有一天肃宗特地斋戒沐浴,向禅师请法:“见性后还要布施修福吗?”师对曰:“无相而施,即合见性。”又问:“作何行业能合此道?”答曰:“无功而行当合此道。”帝又请益:“如果有病难,要如何修行?”师云:“了业本空,即得不动转。”然而,“临终之时,如何得自在?”答道:“努力自信,一心即得自在。”至于“烦恼起时,如何止息?”师提示:“本心湛然,但将烦恼回归妙用之心即是。”
帝复问:“见性以后要不要念佛求生净土?”师云:“自性即是真佛,自性即是净土。”若“舍此五阴报身之后,当生何处?”答:“无舍无生即自在生。”又,“临终时,若有花台宝座来迎,可以相赴吗?”师语之:“不要取相。”“要怎么用功才能得到神通、依报有如佛国净土般殊胜庄严?”师开示:“明心见性就像是贫人得宝、老百姓当了国王。”又问:“只要依着本心本性的道理来修行,就一定会成佛吗?”师答道:“一定能够成佛!佛也是无相无得,这才是真得!”自此,肃宗更潜心于心性之理。
一日,西天有一大耳三藏来到京城,自称已得他心通。代宗皇帝请国师勘验虚实。大耳三藏见到国师即礼拜,立于右侧。国师问他:“你有他心通吗?”三藏客气地说:“不敢。”国师又问:“你说说看,老僧现在在什么地方?”三藏答:“和尚是一国之师,怎会跑到西川上看划船竞渡呢?”过了一阵子,国师又问:“现在老僧在何处呢?”“和尚是一国之师,怎么跑到天津桥上看耍猴戏啊?”良久,国师又再问:“现在呢?”大耳三藏罔然莫测,过了很久都回答不出来,国师于是大喝一声:“这野狐精,他心通在什么地方!”大耳三藏哑口默然、无言以对。
代宗时,宦官鱼朝恩掌天下兵权,帝以旧恩对他优宠礼遇,因此目中无人。有一日在便殿,代宗指着鱼朝恩对国师说:“朝恩也解佛法,可与师论道。”朝恩便问:“什么是无明?无明从何而起?”师道:“佛法的衰相今日现前了。”帝不解:“这什么意思啊?”国师答:“奴才也自称懂得佛法,岂非佛法的衰相今日现前了吗?”鱼朝恩一向骄纵傲慢,听到此话不禁大怒。国师看着他:“这就是无明啊!无明就是从这个地方生起来!”
一时之间,鱼朝恩还是忍不住心中怒火,斥声又问:“有人说国师已经成佛了,真的是这样吗?”师答道:“我也听到朝廷上有人在讲:‘你才是今朝的天子’,真的是这样吗?”鱼朝恩一听,赶快趴到地上,叩头谢罪,说自己实非天子。师淡然言:“我也不是佛,二尊不并化啊!”
鱼朝恩于是对禅师说:“国师是否长劫做凡夫,永远没有成佛的时候了?”师答之:“我以后一定会成佛!你姓什么?”“朝恩姓鱼。”“我成佛之时,名号不叫慧忠。你以后如果做了天子,要不要改姓,还是仍旧姓鱼呢?”鱼朝恩一听,又趴伏于地,不断叩头谢罪,并说道:“朝恩以后绝对不敢再向国师论辩佛法了!”
树法幢 阐宗风
师入帝京十六年,弘宗演教,受玄宗、肃宗、代宗三朝礼遇,世称南阳国师。大历十年,自知时至,入宫辞别代宗,帝问:“弟子将何所记?”师曰:“请檀越造取一所无缝塔。”代宗请师告之塔样。过了许久,师划破沉默,说道:“会意吗?”代宗不解,师便告知:“贫道去后,当请法于侍者应真,他知此事。”之后右胁而卧,泊然长往,谥号“大证禅师”,帝敕使护送归葬白崖山起塔供养,赐赠丰厚,临吊僧俗檀越数万人之多。
国师神宇俊爽,色身健朗而长寿。观师年少时虽不言语,然非无智;得法后埋首山林潜居独修,虽不度人接众,亦非不慈;因缘时至,一朝受天子请,为帝王师,十六年中,悲智双运说法无滞,普施法雨惠泽群萌;其论道于朝廷,智慧机锋迅捷,破诘难、问辩于目前;说不可说难思议之妙法,示不可见难以智解之大道,高树法幢大阐宗风,使顿教宗旨如雨普润,入于众生耳根,永为菩提道种。故知大士圣人之出世也,为做暗暗长夜不灭之明灯,有所为有所不为,非凡情能鉴、小智可知,但为同慕大道有志之士,立千古标竿,做修行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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