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识|南宋灵隐寺首任住持端裕禅师的禅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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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裕禅师于圆悟克勤处开悟,书中记载“一日,悟问:谁知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即今是灭不灭?云:请和尚合取口好。曰:此犹未出常情。师拟对,悟击之,师顿去所滞。”圆悟是临济宗禅师,端裕被圆悟棒喝,去除所滞,顿出常情。此后端裕“尝述偈自通,侍悟居天宁,命典记室,寻分座,道声蔼著”。端裕在育王寺说法纯熟,善用临济宗风,如:
上堂曰:德山入门便棒,多向皮袋里埋踪;临济入门便喝,总在声尘中出没。若是英灵衲子,直须足下风生,超越古今途辙。拈拄杖卓一下,喝一喝,曰:只这个,何似生?若唤作棒喝,瞌睡未省;不唤作棒喝,未识德山、临济。毕竟如何?复卓一下,曰:总不得动着。
德山棒、临济喝是临济宗祖师惯用的手法,旨在让人猛醒,不向皮袋里埋,在日常声中出。端裕强调:“顶(寧*頁)一着,佛祖不知,若玄机尚戢,影草未彰,通身有透关眼也照不着。”解脱办道原在自己,最后一顶,只有自己了知,“作活计底始解破家散宅,破家散宅底始解作活计。假使黄金为城,白银为壁,禅悦为食,解义为浆。本色衲子不肯回顾,何也?岂不见道,明眼汉投窠臼,纵饶万里空寥寥,正好一搥俱摵碎。且道不落进修一句,作么生道?良久曰:樗蒲若识本面彩,尽教骰子满盘红。击拂子一下。”
端裕用德山棒、临济喝上堂说法,就是想提醒世人要明白走出常情,不绕世间,最终做到“足下风生”、“超越古今”而得道,修行之人就是要经过全身透彻洗涤,在敲骨痛髓中方能悟得,如“若过这边来,正按金刚宝王,放出踞地师子,许你挨拶一步地。虽然已是头角不全,即今莫有疾焰过风者么。喝曰:甚么处去也。”端裕又说:
上堂:尽大地是沙门眼,遍十方是自己光。为甚么东弗于逮打鼓,西瞿耶尼不闻,南瞻部洲点灯,北郁单越暗坐。直饶向个里道得十全,犹是光影里活计。?拂子曰:百杂碎了也,作么生是出身一路?掷下拂子曰:参。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皆是法身,恢弘大地尽透禅机,在出家人的眼里,满目都是禅眼,十方皆为放光,想什么都要十全十美,这是“光影里活计”。众人“只为见惯,若裁方就圆,如虎头戴角,龙背插翼,为瑞为祥。若平榻榻地,睡来合眼,饭来开口,且道裁方就圆即是,平榻榻地即是,还辨得出么?直饶辨得,也是盌脱丘。”
我们的生活皆是自我作茧,缠缚不知,正如人们非要“虎头戴角,龙背插翼”,不知道平常吃饭睡觉即为修道,所以“动则影现,觉则冰生,直饶不动不觉,犹是秦时辂钻。到这里,便须千差密照,万户俱开,毫端拨转机轮,命脉不沉毒海。有时觉如湛水,有时动若星飞,有时动觉俱忘,有时照用自在。且道正恁么时,是动是觉,是照是用,还有人区分得出么?”
生活是动是觉,诸事是照是用,这是每个人心的感受,实质上本是空性,故端裕说:“行时绝行迹,说时无说踪。行说若到则垛生招箭,行说未明则神锋划断。就使说无渗漏,行不迷方,犹滞壳漏在。若是大鹏金翅奋迅百千由旬,十影神驹驰骤四方八极。不取次啖啄,不随处埋身,且总不依倚,还有履践分也无?刹刹尘尘是要津。”刻意修行,这是执着于修;专说悟道,这是执着于讲,悟道只在刹那之间就可完成,在刹尘世间皆可资为,如果硬要能够分辨,就像“铁牛横古路,触着骨毛寒。”端裕又说:
上堂:易填巨壑,难满漏巵,若有操持,了无难易。拈却大地,宽绰有余;放出纤毫,碍塞无路。忽若不拈不放,向甚么处履践?同诚共休戚,饮水亦须肥。僧问:如何是宾中宾?曰:你是田厍奴。云:如何是宾中主?曰:相逢犹莽卤。云:如何是主中宾?曰:剑气烁愁云。云:如何是主中主?曰:敲骨打髓。
巨壑终有底,故而好填平,漏巵底不平,故而难填满。但是难易之间,总在自我之间转换,心有多宽,难易就有多大,心如大地,一切一切就宽绰有余;心只纤毫,无疑只能死路一条。临济四宾主,宾中宾是无根机者,只做田厍奴。宾中主者,无师指导可自通者,相逢偶遇见面。主中宾者,有根机者。主中主者,自由出入,随意而行。端裕禅师秉承临济四宾主说,是要说明,“一锤便成,不是性燥汉。一跃千里,不是汗血驹,锋芒不露,无孔铁锤,八面玲珑,多虚少实。”修道之人,水到渠成,“直须肘后悬夜明符,顶门具金刚眼,彻头彻尾,生杀交驰。任他魔佛现前,便好利刀截却”。
经载,端裕迁移育王寺,尝示众曰:“一法若有,重重铁壁银山;万法若无,处处沈空滞寂。己眼若正,见刺亦除。一法不堕缘尘,万法本无罣碍。山是山,水是水,俗是俗,僧是僧,不异不同。直饶恁么,犹是闭门造车,未是出门合辙。更须知有顶上一着作么生明?今古团栾无缝罅,大力那罗擘不开。”临济禅法归根到底就是昭示本来面目,若立法门就是“重重铁壁银山”。佛法本来空无,随处开显,正心除刺。佛法不离世间,心无挂碍,山水僧俗原来就在,妄认执道,是闭门造车,哪知最后向上一着。端裕禅师自如运用临济禅法,将禅宗即心即佛的教外别传发挥到极致。
(本文节录自黄夏年《南宋灵隐寺首任住持端裕禅师生平与禅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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